李蛮歌:“我要收你们的蚌以及蚌壳,在当地进行加工。”
一珠户:“加工,我们以前也想过。但奈何——家中人手有限,加工一事又几位麻烦。”
一珠户:“对啊——对啊——每天织网,捞蚌,取珠,清洗,储藏,售卖,就耗费了我们大量的精力。何况我们还要生活柴米油盐。”
鞠其奇:“我们的想法是,将你们对每个环节零散精力,整合到一起——既能减轻你们的劳作负担,又能增加财富。”
“增加财富?”一珠户怀疑,“是真是假?”
“真的能又变得轻松,又变得钱多?”另一珠户怀疑,“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祖上都说——干的多,得的多。”
虞羌听的很生气,正要上前去理论——你们都这么辛苦,怎么还不如锦辽?
被宋关关往后拉。
这种谈判是要以理服人最佳,急冲冲暴脾气,容易将局面陷入难堪。
李蛮歌:“整合一家人的精力远远不够,我要整合很多家的精力,在场的,都是虐东珠蚌于养殖的个中好手。擅长凫水捞蚌的只做这一事,擅长撬壳取珠的只做这一事,擅长加工壳物的只做这一事。”
“怎么分钱?”彭婶问。
鞠其奇:“计件分钱。”
众珠户思考一瞬。
计件确实不容易偷懒耍滑,但众人去做工了,谁来养珠子?
众人问:“我们捞谁的珠子,又是替谁开蚌取珠、加工壳物?”众人谨慎,别被这外来商人的弯弯道道给绕进去。
“捞我的珠子。替我开蚌取珠、加工壳物。”李蛮歌。
“你?”一珠户,“你哪来的蚌?”
李蛮歌:“只要我盘下一部分养珠的海域,我就有蚌了。”
众人嗤笑,这外地商人不自量力,“我们凭什么租给你?”
李蛮歌:“跟钱过不去的话,你们当然可以选择不租于我。”
话头一转,“只是,一定会有愿意支持我想法的珠户。”
众人切切,“可你是外地人。”
李蛮歌:“你们互相之间是本地人——也未曾觉得你们有多友好团结。”
众人一噎,这是事实。
就算下大暴雨刮大海风,他们也不会顺便提醒附近石头屋院落里的人,收衣服。
平日里,珠子价格也从来不公开。
每当有外地人选购珠物时,都在暗暗竞争,却从不撕破脸。
李蛮歌给出诱惑的条件,“我把你们谁家的海域给租了,你们就只用靠收租,便能不用劳作。如若还想干活,反正空闲,刚好可以去计件捞蚌、取珠、加工,又增了钱财。”
继续,“有了这笔租金,就算不想留在虐东,还可以拖家带口,往青士别处游玩去。”
“不用干活,坐着收租。”一些珠户早就厌倦了世代重复而辛劳,围着珠蚌打交道的日子。不免心动。
彭婶:“你帮我们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姑娘。”
当然不是为了声名美誉。李蛮歌很清楚这一点。
帮他们,可不是说看到此地落后,就于心不忍,自己并非圣母下凡身怀拯救苍生之使命。
而是看到白花花的珠子,变成金灿灿的金子,的预想,令她着实心动。
李蛮歌:“此地太落后了。”
话倒是要这么说。
众人:…
嫌落后你走啊。
李蛮歌:“你们真的想世世代代沿袭生活习惯与使命么?”
“什么使命?”一群珠户都是没怎么接触过文化的人,头回听到这般拔高立意之言。
咱就是普普通通小百姓,还使命?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李蛮歌:“你们可以苦可以累,你们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要继续以石头屋为全部,困住自己的人生,是男的就要下海,是女的就要补网。”
几个珠户,有的不免委屈蓄上眼泪。
他们虽然没什么文化,又没招惹眼前这面纱姑娘,为什么要平白无故戳刀子——还戳到了点上。
年幼时,也问过家中,“虐东外面有什么?”
家中,“虐东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虐东。就像我们的石头屋一样,出了石头屋,别人的石头屋是不能进的。”
又问,“为什么不能进?”
家中,“别人的石头屋不欢迎我们。”
又问,“我们的石头屋会欢迎邻里的人么?”
家中,“不会。”
又问,“我们为什么不敞开石头屋的院门,欢迎别人来家里玩?这样我们也能去别人的石头屋玩了。”
家中,“别人的石头屋有什么好?顾好自己家中的石头屋就好了。”
不问,“哦。”
可能虐东当地的人,孩童时期都这般问过。
可他们都默契,没有再继续往下多问。
例如问,
“我能不能主动敲开其他石头屋?”
“我能和其他石头屋的孩子打架,玩耍么?”
“隔壁石头屋每天在做些什么事?”
“我能主动打开门让别的石头屋的孩子进来么?”
他们都没问,因为他们的大人,小时候就从来不问。
一整片地域的人们都处于,既不明面斗不和,又不交往团结互助,的状态。
这种状态时代沿袭,觉得习惯。
此时,有外地人前来说,希望合并租下他们的海域,又安排坐在一起取珠、加工。
怎么想都是要聚到一起频繁交流的,怎么想都是尴尬的。
“容我们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众珠户先后离开。
今天的商议于他们来说,太有冲击力。明明只是坐在一起,共同干活,共同交流,怎么就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呢?
哦,世代都这样。
可世代都这样就是对的么?
如果是对的,为什么还过的这么苦这么累呢?
坐在一起,共同干活,共同交流——这么一想,好像也不会很难。娶新媳妇进家中来,不也是适应了两天,就好了么?
这些珠户回到自己的石头屋中,把今日所闻所论,跟石头屋里面的家人说了一番。
几个石头屋,今晚,都不约而同——失眠了。
过了两天。
彭婶和老伴,竟然去试探性地敲,那天同在沙滩聚集论事的,一珠户的院门。
敲之前,他两都十分忐忑。
彭婶还张望附近——不会有别的院子里的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吧?
彭婶老伴:“敲吧,又不能用石头砸我们。”
“也是。”彭婶,“最多不让我们进去。”
彭婶老伴敲栅栏门。
出来一小孩,小孩见过他们,知他们也是虐东本地人。
后退两步,不知为什么虐东本地人来敲自己家的门。他们家,外地的收珠人进来过,本地人可从来没来过。
带着怀疑和警惕,往石头屋那边撤退,还大喊着,“爹——娘——”
“什么事?咋咋呼呼?”石头屋里面传来。
“外——外——”小孩不知怎么介绍。
大人:“是不是又有外地人收珠子,行——我这就出去。”
小孩:“不是。”
大人:“不是?那怎么了?”
小孩:“是咱们,虐东,的人。”
大人急忙出石头屋。
看清来人。
顿住脚步。
石头屋的架起的半栏上,站着石头屋一家。
院子树枝搭起的栅栏外,站着彭婶和老伴。
默默对视。
彭婶老伴敲门的手,尴尬放下。
刚要转身就走——被彭婶拽住衣服——还没待到对方回应呢,走什么?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
石头屋一家走下半栏,来到栅栏前,“你们——”
彭婶和老伴犹豫,开口,“想找个人商量一下李姑娘那件事。”
石头屋一家也好似做了极大的心理斗争,把栅栏门上的铁环扣,松开。
栅栏门——吱——发出古老的一声。
那门没了束缚。
时而起了强劲的风,就随着风前后晃荡两下。
石头屋的女主人,按住晃荡中的栅栏门。
完全大敞,“你们——要进来么?”
彭婶和老伴对视一眼。
点头,“恩——”
可还是谁也没动。
那个栅栏门在地面上长期坚守,留下来的固定印子——像是内外结界。
怕强行踏过,就会有一股洪荒之力将入境者震飞出去,粉身碎骨。
两边的人,都紧张到屏息。
尤其在彭婶脚下松动,慢慢抬起时。
可她迟迟不敢往里迈过。
石头屋的女主人人直接抬手,将彭婶往前轻拽——进来了!
彭婶怀疑地看看脚下地区域——竟然进入到了别人的院子里!
竟然什么糟糕的事都没发生!既没有被震飞出去,也没有粉身碎骨。
很轻松。
彭婶眼中都是新奇,不可置信,和难以言表的喜悦!
对身后也就两步脚距离的老伴招手,示意他赶紧进院子里来。
“哦——原来你们家的储藏室是这么建的啊?”
“哇,我第一次知道这种洗珠子方式。”
…
彭婶和老伴参观了这家的石头屋。觉得很熟悉,好像和自己家的石头屋有点像,但又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然而都是第一次——第一次上门,第一次迎客。
双方对流程都有点生,到底没多聊什么,反而面对面干坐了很久。
彭婶和老伴告辞。
石头屋一家:“再来啊!”
彭婶和老伴:“好,再来——你们也来我的石头屋。你们知道在哪吧?”
石头屋一家:“知道,知道。”
第二天,彭婶带着一整家的人,提着晾晒好的许多串鱼干,又去昨日那石头屋一家。
刚临近,发现——那石头屋一家手里提着晾晒好的虾干,正要出门。
彭婶走过去:“你们要出门啊?”
石头屋一家:“呀,刚好要去你家的——你们就来了!这些虾干是给你们的!”
“哈哈哈哈哈哈。”彭婶一家,“这些鱼干是给你们的!”
“进去聊进去聊!”石头屋一家。
彭婶一家:“好——”
由此,彭婶一家和石头屋一家,又一同敲开了,虐东其他石头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