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了几步，耳边已经没了声音，明灿缩起了头，意识到季衔意是真的滚了。

她低下头，心里说不上的空落落，脚步也慢了下来，脑子里还在不断重播方才季衔意说的话。

明灿掏出手机，打开了外卖平台，搜索了那家店的名字。

确实是一家还不错的店，她之前被朋友送过几次，走在路上，也能看到遍地的连锁店。

把菜单从头到尾扒拉一遍明灿感觉自己的鼻头有些酸，心里止不住叹息：贵，还是有点贵。

勾了几个便宜的品种，又膨胀了几张一块三买来的爆红包，算过优惠之后的价格还是让明灿望而却步，她忍者喉头滚上来的哽咽和鼻尖的酸涩，眼前却渐渐蒙上了一层雾。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明灿想起自己半夜抓了书包，潜到家门口，不敢拖行李箱的那种恐惧，她想，自己当时站在门前，还不知道门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现在，这是她想要的成长了，她扪心自问：你后悔吗？

生活还是太苦了，年幼吃的是一种苦，长大以后吃得又是另一种苦。

明灿心里萎靡了一瞬，鼓起勇气想看看作者后台的稿费，想到这段时间连载小说的评论区，又胆怯地抖了抖指尖。

最终还是没打开。

她深吸一口气，和着微凉的风，继续扒拉外卖平台，慢吞吞往前走。

“喏。”

细小的一声，连带着局促的呼吸，和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打包闯进了明灿乱七八糟的脑袋里，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碰，还没能做出不满的神色，带着半皱不皱的眉头扭头看，霎时间愣住了。

季衔意居然捧着那家的甜品，眸色亮亮的出现在她面前。

明灿往身后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了那家店的牌匾。

她神色有些复杂，看着被夜色和店铺的灯光照得一半明一半暗的季衔意，哑声说：“你去买了？”

“刚好碰见，你不是没吃过吗？”季衔意神色自如，脱口而出。

明灿喉头滚了滚，思索要不要说自己其实吃过，想了想，还是闭嘴了，乖乖抬头，接过了季衔意买的甜品。

是一个瑞士卷，看着很好吃。

明灿感觉自己喉咙里的灼烧感更强烈了，她目不转睛看着手里的物件。

过去一定那么重要吗？

明灿心软了刹那，突然不想管那么多了。

“你想吃这个冰淇淋蛋糕啊？”季衔意探头问。

明灿“嗯？”了声，抬眼看，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屏还没关上，被季衔意看到了，她关了手机屏，低低说了句：“没有。”

“没事。”季衔意说：“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这几年，我也变了很多了。”

季衔意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慨，明灿看着、听着，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分别六年，季衔意原来过得这么好吗？

明灿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回家以后，明灿想了很多，自己该做些什么，这个阶段，她还不想欠对方什么。

她和摆在桌子上的瑞士卷面面相觑，脑子里有两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自己有多少余额你还不知道吗？留着当明天的早饭吧！”

另一个说：“这是计划外的东西，吃了又怎样？”

“它不一定能放到第二天了。”明灿张口，和自己说话，将两个小人冲走了。

她拿起叉子，扎了一块，放进嘴里。

苦涩的抹茶带着回甘，在她心头酝酿，和复杂的情感融合到了一起。

-

季衔意在办公室门口站着，半边身体靠着门框，抱着马克杯，一边嘬边缘凉下来的水，一边看电梯的方向。

没一会儿，明灿的身影如预料般出现在电梯的方向。

季衔意看着明灿渐渐走近，身体也渐渐摆正，一瞬间有点恍惚，还以为自己在高中等明灿下课。

那时候也是这样，她每天等在门口，随意倚在门框上，静静等着明灿出现。

明灿就像是固定位置刷新的npc，会准时准点刷新。

这么想着，看着走近的明灿，她忽然忍俊不禁。

轻笑出声，明灿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原地怔愣了下，分明没给她多余的眼神，季衔意却品出来意思不好意思。

她被心里的想法惊了下，琢磨：明灿的脸是不是有点红啊？

看着明灿进屋，季衔意没了守在门口的理由，也走了进去，看着明灿坐到工位上，都没有和她说一句话，也没给过一个正眼，她有点委屈，心说：昨晚都吃了我的瑞士卷了，难道不是破冰了吗？

欲言又止，季衔意垂头丧气，感觉自己身后有条隐形的尾巴，正烦躁地乱甩。

坐到工位上，余光还能扫到明灿，季衔意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明灿是没有破冰的意思，便破罐子破摔，把书立一调，彻底把明灿排在视线外了。

眼不见为净。

打开电脑，还没来得及开始工作，她忽然闻到一股香气，顺着来源看，明灿正欲盖弥彰地缩了缩手，试图把东西藏在身后，但好巧不巧，被季衔意看得清清楚楚。

季衔意本来也没想什么，直到看到明灿低着眼睛，拿着袋子，慢吞吞拖着步子走过来，才意识到什么。

明灿把袋子放她桌子上，冷冷说：“早饭，炸鸡。”

“……”

明灿连忙补充：“吃不完了。”

季衔意颇有兴趣地应了一声，看着不知所措的明灿，感觉心里软软的。

张了张口，她又被明灿打断了：“……买的校门口那家，连锁。”

季衔意蓦然想起来被明灿强行塞进手里并糊了她一手油的炸鸡，心里有了数。

刚想说什么，明灿已经从面前逃走，窜回工位，闷头在隔板后面，完全看不到了。

季衔意勾了勾唇角，发现其余老师正悄悄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干咳一声，推了推眼镜，故若无事起来。

视线倒在掩饰中，落在了桌子上的炸鸡上。

她心里甜滋滋也喜滋滋，难免笑话明灿的措辞和掩饰。

……哪有人早饭吃炸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