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秦淮述面上的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他不觉得方灼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相反,他或许是知道什么内情,才会问自己这个有些微妙的问题。
这是一种莫名的直觉,但显然,秦淮述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扭过头与身后坠着的方灼对视,两双相似却不同的眼睛四目相对,还是方灼率先的别开了脸,因为一句话暴露了自己的他闭口不言。
野狗一样的直觉。
感知也很敏锐。
正如秦淮述猜测的那样,方灼的确通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和之前在黑影中看到的画面隐隐的猜到了点什么,但……面前的人,真的靠谱吗?
他真的是真实存在于外界前来救援的人,而不是自己的幻想吗?
方灼试图从秦淮述的面上看出来什么,只是对方脸上却依旧还是那一副滴水不露的笑容,眼睛弯弯的细看之下却没有一点的笑意。
简直比自己还假……
心底的念头跟着转了一圈,迫于对眼前情况的不了解,方灼不得不捏着鼻子迈开步伐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定了的秦淮述的方向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与那双鸦青色的眼睛再次对视,方灼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或许是因为人家好心放过了这个可疑的自己一条命,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别的原因。方灼的目光落在对方胸前点缀着的那一枚记录仪上。闭了闭眼。
“我应该相信你吗?”
秦淮述笑着挑眉,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随你,你有权保持沉默,这是你的权利。”
但并不见得。
方灼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但他依稀记得,知情不报这种事情要是真被追究起来,也算没完没了。至少有的是需要扯皮的事情。
自己手上的消息其实透露出去也无关大雅。但他想,他至少要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而自己的记忆……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看出了方灼的未尽之言,反倒是秦淮述率先的开了口。
“我在找‘门’。”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方灼耳尖微动,下意识的偏过头。
“门?”
秦淮述笑了笑,伸出手指在空中一笔一划,不难看出来,他在写字,那人的动作懒懒散散,手指看起来没什么力道,但方灼只觉得对方手指像是带有什么魔力一样,盯的时间久了,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在找一扇‘门’,一扇没有形状的‘门’。”
一点几乎微不可查的光粒在指尖消散,看着方灼恍惚的神情,他重新将手插在兜里,继续解释:“它可以是一棵树、一根草、甚至是一块石头。但它是整个世界唯一能出去的‘门’。”
秦淮述的话语到这里就停顿了。
可方灼却明白了他话语里没说完的东西,基数太多,哪怕秦淮述看起来能觉察到“门”在的方位,要一个个排查过去耗费的时间估计数不胜数,如果能有一个了解地形和校内情况的人在,的确事半功倍。
方灼低头沉思了一会,终于开口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榕树。”
“我进来的入口也是一棵树。”
秦淮述点亮手腕的终端看了一眼屏幕上出现的红点,扯着方灼的袖子将人带入另一条走廊。粘稠的爬行声擦着两个人藏匿的角落逐渐远去。秦淮述的目光下意识掠过了挤在自己身边的方灼。
“门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相似性。”
他的神情略有所思,扭过头盯着方灼。
“你还记得那棵榕树在哪吗?”
方灼当然记得,毕竟印象深刻。
入夜后的校园内寂静的过分,哪怕有暖黄色的灯光点缀,灯与灯之间还是存在有几片光芒照不到的地方,秦淮述即使身手不错,应付起这些时不时出现骚扰一下自己的小怪也是烦不胜烦。
得亏了那些阴影里的怪物,方灼倒是看清楚了那些他自以为是错觉的星光好像根本就是秦淮述的杰作。
无数的光粒在他手中像是听话的玩具,任人拿捏被重组成各种各样的武器,方灼在五分钟之内见证了秦淮述手上拿着的武器从鞭子到长刀不重样的款式变化,看的他有些眼花缭乱。
最后反倒是秦淮述本人有些不耐烦了,掏出腰上别着的枪,拉开保险栓直接将光粒压缩成子弹打了出去。
动作干脆利落,比起方灼刀刀狠辣的动作,反倒是多了几分行云流水的自然,一招一式却又带着点系统性的板正。
“这情绪场怎么那么奇怪?”
方灼看着秦淮述又几枪解决埋伏在阴影里的怪物,皱眉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
“那么多的‘眼’,看管犯人吗?”
方灼沉默着看着黑暗中如同潮水一样爬行而来的生物,看多了,也生出了点烦躁。像是原本干净漂亮的油画被外来的污泥弄脏了一角,方灼不会去指责这一幅油画不应该摆在这,而是愤怒,厌恶那污染了漂亮画作的淤泥。
这里本该一片祥和,是外来者打扰了这里的宁静。
它们如同寄生虫一样扎根在这幅画作上,于是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幅本就是如此的画,也就无人知道下面埋藏的真相了。
方灼紧跟着拿出归置好藏在袖口里的刀,扯掉刀鞘也加入了这场战斗。
爆裂声和刀锋的破空声交织成一串从操场杀到了南边的教学楼,怪物们的尸体堆满了一路,有的化作黑色的雾气潜入了地底,有的依旧保持着被切成两瓣亦或者是炸成无数碎块的模样东一块西一块的摆着。
短短的几次交锋就让方灼和秦淮述有了一点难以言说的默契,一个负责解决靠近的怪物一个负责远程的瞄准,两个人并肩作战平推着来到了方灼说的榕树前面。
面前是一棵宛如遮天蔽日,要五个人努力伸长了手臂才能围起来的榕树。方灼抬起头望向白日里郁郁葱葱的树顶,夜晚的光照不清楚树梢,一阵风吹过树影绰绰。暗色调的树冠总能让人生出无限恐怖的遐想。
“到了?”
身后有声音传来。
方灼定了定神,扭头就看到顺手将枪塞回腰间迈步走到自己面前站定的秦淮述,和他一起抬头。
“嗯。”
方灼轻轻应了一声。
秦淮述也没有废话,直接上前伸出手抵住粗粝的树干,四下走了一圈,光粒从他手中飘移没入树身。
许久,他收回手。
“是这里没错。”
秦淮述忽然看向方灼:“你对这里很熟悉?”
方灼一愣。
“……算是。”
“我之前的记忆告诉我我应该是这里的学生。”
秦淮述的眉头忽然的皱起,收回了手抄在兜里又一次看向了方灼,目光幽幽的令方灼无法忽视。忍了忍,方灼还是没忍住回头和秦淮述对视。
“长官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恭恭敬敬的喊着长官,指不定已经怎么蛐蛐他了,饶是再心大的秦淮述都能从这话里头听出来几分不耐。
“没事,只是觉得好奇。”
秦淮述是真的觉得好奇,依照方灼的话来说,当方灼遇上那个误入这里的倒霉蛋的时候,这人应该已经处于被情绪场同化洗脑的阶段了,可这人居然凭借着外来者的一句话摆脱了同化过程,甚至除了失忆以外没有一点畸变的痕迹。
秦淮述不是没见过被情绪场同化的人,不是产生了畸变就是死的死疯的疯,像方灼这样还能保持理智正常谈话,甚至没有畸变的人他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怎么做到的?
是有什么抗体吗?还是异能?
秦淮述越来越感兴趣。
要是被研究院那群老头看到这人在情绪场待了那么久都能不被同化,估计要激动的疯了吧。
“好奇你那么久了都没变成怪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的确都不重要,反正找到了门,直接将这个情绪场摧毁,里头还没被同化完成的人就能被丢出去了,至于方灼身上的问题,等出去说也不迟。
总归所有人都逃不过笔录和记忆清洗的环节。
这不是普通人应该接触到的世界,目前他们还没准备好对外宣布的准备,遇到误入情绪场的普通人,最简单的手段就是清洗记忆把人丢回去。
只是方灼……秦淮述忽然的就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这人失忆在前,不知道清洗记忆会不会把人洗傻。
还不知道自己出去就会被安排的方灼只是低着头研究手上的终端,点亮了屏幕又关上,又点开,反复几次,研究了几分钟后终于重新关掉屏幕,抬头看着秦淮述。
“长官。”
他忽然开口。
“嗯?”
“我什么时候能摘下这个东西?”
方灼晃了晃手上黑色的终端,他实在是不习惯自己的行为路线被人监视的感觉,像是没穿衣服曝光在了空气中,没有什么安全感。
他也不习惯往手腕上挂东西,不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的抵触,好像之前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但是他记不清了。
秦淮述的目光跟着往下落,落到方灼的手腕上,盯了几秒后收回视线。
“再说。”
像是觉得两个字太简单,容易听起来敷衍,秦淮述顿了顿,又接着补充。
“等出去核查完你的身份确定你没有安全隐患了,这个就能摘下了。”
光粒旋转着在秦淮述手中汇聚成一把长长的金属的唐刀,刀身薄而长,看着就是一把会被唐刀爱好者供起来的好刀,却被主人拿来对准了那一棵看起来很粗壮的榕树。
“退后。”
方灼看着秦淮述喝了一声,手臂肌肉绷紧抬起唐刀朝着榕树劈去,意料之中的卷刃或者唐刀崩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雪白的刀身像是砍进了一团凝胶状的物体里,被轻松喇开一道漆黑的扭曲的口子,四周的景物在靠近洞口时扭曲变形,看起来像是被折叠的海市蜃楼。画面从秦淮述砍破的一点呈玻璃碎裂状向四周蔓延。
“咔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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