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红梅脸色发黑，“什么钱，我们家啥时候欠你们钱了？你们别以为今儿有大队长在这，你就能胡说八道了！”

大队长一惊，“志强还欠你家钱了？”

“是。”江春芳将纸张摊开，颤巍巍道：“我们分家出去，里里外外都得花钱，我女儿身子弱，又受了水，得各种补身子的好东西养着，我们家这两年养着娘本就不剩多少钱了。”

“若非情非得已，我们夫妻俩也不会向志强要回这些钱，这是咱夫妻俩从十年前开始记的账，借条也在这。”

摊开的纸条上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日年志强欠年建国多少钱，十年间毫无间断的借，一年里大概有三四个月借钱，借的钱有三块四块，十块，加起来都有三百二十一块五毛了。

其他村民看向年志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敢情这家子一直过得有滋有味，隔三差五就有白面玉米面两掺吃，原来是借了建国的钱。

年志强这一家先前在村里名声不说非常好，也是别人眼里的厚道人，邻里乡村有啥忙能帮的，基本都能搭上一把手，奈何娶的媳妇是个尖酸刻薄的，养的儿子也不像话。

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咋说是小两口呢，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大哥还真没完没了了是吧，分家就分家了，还翻出这些陈年旧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实在做不出当众耍赖的事。

年志强脸色铁青，“大哥大嫂，不是我不愿还钱，只是咱秀兰去县城读高中，哪哪都要钱，这两年我还得养娘呢，哪来的钱，我总不能拿钱还给你没钱养娘吧。”

等过了这茬，回头让娘哭几次，这事不就过去了。

年志强压根没有还钱的心思，笑话，那些钱入了他□□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他给娘使了个眼神，老太太立即会意，傍在大儿子身上，想伸手夺了那些借条撕毁，年玲苑动作更快，将桌上的借条字据都拿走了。

老太太气得捶胸，“俺就拿来看看，你做什么！”

“奶，你眼神不好，我念给你听，不用特地拿来看。”

年玲苑语气虚弱，“就说这几年的吧，1971年，年志强欠年建国共计二十块，还有一张工业券，一张油票和五张粮票，1972年，年志强欠年建国十块，1973年要走了六张粮票……”

年志强脸色越发难看，这赔钱货压根没有给他留面子，他看向大哥，“大哥，弟弟不是不想还钱，只是你知道二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实在不容易。”

“我知道你不容易，大队长，不如这样，先让三弟养娘两年，二弟先还了我们家钱怎么样，我们分家出去，二弟不容易，我也不容易，二弟要养家，我就不用养家了？”

年建国拍着二弟肩膀，语气冷淡，“我女儿受苦了啊，二弟，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我能不计较你儿子做的事，可你不能没良心啊……”

“凭什么！”年志勇一听养娘的活计抛到自己头上来了，立马不干了，“大哥，弟跟你说句知心话啊，年玲苑是受苦了，是得要回钱养养身子，可我不也得养几个孩子吗。”

他一把扯来婆娘，“我有三个女儿和媳妇肚子里这个娃要养，我也不容易啊。”

年玲苑心里不住摇头，都说老幺是最得宠那个果真不错，说出这话后还能看到老太太点头，眼神落在她爹身上。

不过她可不会让这些人得偿，兜兜转转还想一切回归原来的轨迹，想都别想！

年玲苑心如死灰，“大队长，您说说该怎么办，我爹都不计较那些票据了，只想让二叔还钱，还不是看在二叔是一家人的份上，我们一家人该说的都说了，若是实在不行，就当我逼死奶吧。”

不是，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回送贯祖去公安了。

高红梅憋着一口气，趁四下不注意往屋里走去，在屋里翻来覆去的找，她跟年玲苑这死丫头打过，知道这丫头不好对付，她就一个儿子，要真将儿子送去坐牢，那是要她的命！

只是平时日子不用养娘，还有年建国的钱和票据过日子，这些东西都进了嘴，一时间让他们拿出那么多钱真没办法。

高红梅从被褥里翻出几张大团结，手指往嘴里沾了下口水，开始数钱，不过数来数去也只有十二张，这还是她打算给儿子娶媳妇攒的彩礼钱。

大队长皱眉，“别吵了，这年头哪家哪户养孩子容易，志勇你娘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咱可不做这种违背良心的事，志强，你儿子做的什么事你自个儿清楚，赶紧拿钱还你大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有欠钱成了老子。

村民们窃窃私语，“建国真是不容易啊，志强咋能对他哥死不认账，建国都不要他还回票据了，还不追究他儿子做的孽，人咋能这样没良心。”

刘婶子点头，“可不是吗，咱们村还出了这不要脸的人，那、那叫啥，上面不长下面短——”

“娘，那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女儿纠正道。

“对，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瞧我这记性，还是我女儿记性好。”刘婶子一拍脑袋，笑呵呵道。

“哎，刘婶子，瞧你这闺女，也是到了年纪吧。”老叶婶越看这闺女心里越喜欢，瞧瞧多会说话啊，她家老大到了年纪要相看人家了，娶个彪悍讲理的媳妇正好，才镇得住弟妹。

轮到老二媳妇时就选个性子温顺的。

“老婶子你怎么想的。”刘婶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老叶婶的心思了，拉着老叶婶往屋外走去，打算好好商量这事，老叶婶的几个儿子年轻力壮，干活的一把好手，看中了她家姑娘多好。

刘婶子家的闺女一张脸燥着，跺跺脚喊了一声“娘”，就跑出院子了。

“…我、我进屋找找。”年志强脸上挂不住，赶紧躲进屋里。

年志勇脸色同样难看，他娘最疼贯祖，其次最疼他，他本来想他儿子出生后，让二哥多养几年娘，反正二哥当初不也是这么对大哥的。

只是养娘的活儿还是落到他头上来了。

老三婆娘恨恨地压低声音，“叫你掺和进他们的事，这下好了，你拿什么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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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