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楚家是传承许久的修仙家族,家底深厚,占据方圆数百里的广袤土地,按照修为分出了不同的区域。

楚寒玉修为只有练气二层,所以住在最外围的灵临山,周围除了葱郁的树林什么都没有。

他随着杂役,越往内层核心区域走,景色逐渐变多了起来。

远处层峦叠翠,山林掩映,翠鸟时鸣,百花盛放,潺潺清泉从山间流淌,暄然和谐。

绕过这一处山泉,便有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湖中金鳞浮跃,荷露涟涟。

无数亭台楼阁交映相掩,廊桥参差相连,错落有致,上下浑融一体,白玉为阶,雕兽坐檐,灵气氤氲,宛如桃源仙境。

楚寒玉初见此景,心神为之一滞,原本只有在书中描述的场景真切地出现在了眼前,让他大开眼界。

“不愧是底蕴深厚的修仙家族。”他感叹着,再一对比自己的小院,山上树林里的一个小木屋,顿时有了差距。

杂役带着他穿过廊桥,进了一处宫宇:“威宇管事,我找到寒玉少爷了。”

“下去吧,自己领赏。”

楚威宇摆摆手让杂役退下,面向楚寒玉,顿时脸色一沉,眉毛压低,眼中尽是不悦:“你干什么去了?让你来你为什么不来?我警告你,不要给我耍一些没用的小心思,今晚是你的道侣大典,你胆敢给我楚家丢了人,就给我等着!”

“族叔伯,这个道侣大典……”

楚寒玉斟酌词句。

楚威宇看破了他的犹豫,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不要给我做此姿态!跟季家联姻,是当初你自己答应的,现在又来反悔?你把楚家当什么?”

疾言厉色过后,楚威宇又软了语气,胡萝卜加大棒一起上场。

“我知道,季家那个孩子,身体不太好,修为也不高,但是,你不是也半斤八两吗?”他的话一点都不客气。

“族长怕你委屈,还特意赐给你一柄一阶中品的飞剑,足够你用到练气七八层,这是何等的恩赐?”

“等等,什么飞剑……”

楚寒玉一时摸不着头脑。

楚威宇眼神一厉,“别给我装傻!你知道那是多珍贵的法器吗?足足五百下品灵石,我一个月的俸禄资粮才二十个灵石!”

他一脸肉痛,冷哼一声:“好处都拿了,想反悔,先把飞剑送回来再说!”

楚寒玉皱眉,他根本不知道什么飞剑啊,穿越过来后他就看过自己的身上和整个屋子。

哪有什么飞剑?

楚寒玉在脑中仔细地搜寻着原身的记忆,然后呆在了原地,面色阴沉。

“楚寒玉”竟然把飞剑送给了宁渊!

天啊,族里为了他的联姻赐下的珍贵法器,被他转头送给了宁渊。

自己身上一块灵石都没有,就把一柄足足价值五百灵石的飞剑,直接转送给人?

他现在才练气二层,一柄足够使用到练气八层的飞剑,意味着未来数年都不用为攻击法器发愁,然后这法器被毫不犹豫地送了出去。

这是什么顶级恋爱脑?

最可气的是,楚寒玉连碰都没碰到这飞剑呢,就已经不属于他了!

“我知道了,叔伯,我不会后悔的。”楚寒玉咬着牙认下。

他能获得的“楚寒玉”的记忆大部分模糊不清。

而看到的原书小说又是以宁渊的视角展开的,对于“楚寒玉”的描述只有在二人有交集的时候出现,这就导致一些细节他根本无法知道。

比如原书对于“楚寒玉”联姻这件事,只有寥寥几笔。

【…宁渊出关时,才得知楚寒玉竟然已经有了道侣。

“怎么不告诉我呢?”宁渊看着手里的传音玉简自言自语,先是皱眉,后来才笑了,假装嗔怪道:“还没来得及准备点贺礼。”

再次见到楚寒玉,已经在好几个月后了。】

现在得知了细节,他平心而论,家族在联姻前已经与他商量,并给予法器,就差临门一脚了,是怎么样都不会允许他反悔的。

“行了,赶紧过来,我跟你仔细讲一遍,你不要到时给我搞出什么错来!”

道侣大典,是修士最重要的仪式之一,意在之后的仙路道途与道侣共行。

通常会筑台建阁迎往来宾客,师徒亲友客皆在宫宇楼阁之中,拨弦弄竹,仙乐渺渺,置天材地宝于长案之上,云烟缭绕祥瑞隐现,在天地之间见证两位修士的道侣契约。

正所谓縆瑟合节鹤翾飞,玉瑱瑶席会堂宫。

场面庄重盛大,即使最不讲求礼仪的修士,也会让自己的道侣大典尽善尽美。

他一开始还在幻想楚家给自己布置的会是什么样,到了地方,楚寒玉一怔。

眼前哪有什么亭台水榭,琼楼玉宇,只有一个巨大的空地,左右两侧孤零零地放了几十把圈椅,最前面摆了一张沉香案,案上一个香炉。

椅子上系着的几段歪歪斜斜的红绸,晃悠悠地垂落在地上。

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十分凄凉,阴森又诡异。

“怎么回事?”楚寒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感觉自己到了某个恐怖片现场,下一秒就有一个鬼魂扑上来掐他的脖子。

恐惧顿生,呼吸急促,背上浸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从小到大他什么都不怕,只怕鬼,小时候因为怕鬼不敢去厕所,硬生生憋到天亮;上学时因为传言某个办公室有鬼,从来不敢单独去交作业;因为别人讲鬼故事害怕得一周都只敢在白天睡觉……

以前他还能用科学世界,没有鬼来安慰自己。

可是现在到了修仙世界…

好在下一秒,忽然间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全是陌生面孔,楚寒玉一个也不认识。

他们有的往他身上瞥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头,有的低声嗤笑,有的干脆闭上双眼,看也不看他。

但总算有活人了,他还是松了口气。

一个中年男人坐上了高台,这是楚家的族长,楚泊渊,他面容坚毅,不怒自威,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了过来。

视线落到身上的那一刻,楚寒玉呼吸都窒了一瞬。

紫府后期修士,强悍如此。

“开始吧。”

“是。”楚威宇额头上满是汗珠儿,在半弯着腰,恭敬地站在楚泊渊身侧,小心翼翼地问:“季家那边还没来人。”

“他们不来了。”楚泊渊阖眼。

“季家那个…也没来。”楚威宇更忐忑了,赶紧找补:“前几天就让他老实待着,也跟他说了,前一刻还在呢,刚刚去找人,屋子就空了。”

楚泊渊缓缓睁眼,“若是迟到,就把尸体送回季家,让季家再换个人过来。”

“是。”楚威宇悄声退下。

场面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只听见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

楚寒玉按照程仪,跪在蒲团上,前面是祭飨天道的长案,一尊香炉摆在最中间,轻纱般的烟气缓缓上蒸,倏尔又消散在空中。

其他人等着道侣大典,楚寒玉等着自己的道侣。

漫长的寂静如潮水般涌来,楚寒玉在心里把香案上垂下的红穗子数了无数遍。

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久到他甚至觉得已经过了一年,眼见着只差一炷香就到酉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来晚了。”

楚寒玉猛地回头。

低低的咳嗽声响起,一个人影从外面走进来。

季惟青一身月白色仙袍,几团碧绿回云纹勾勒衣摆,清雅别致,外披狐白毛领披风大氅,珠缨璨璨,玉容清姿,濯仪神魄,俊峨昳貌,烨然无暇。

如翠竹映雪,寒潭见月,一丝幽绿点云空,霜前照月影叁重。

一双眼眸含霜似水,湛光莹莹,可偏偏神色冷淡,面无表情,这一分淡漠非但没有损伤他的容貌,反而让他高渺悠远,宛若谪仙。

一张毫无瑕疵的脸。

这是楚寒玉的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这就是我道侣?

楚寒玉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一层。

楚寒玉看见他抬起眼帘,轻飘飘地往自己这里瞥了一眼。

冷若冰霜。

好似有万千利箭。

他听到那人说:“你就是我的道侣,楚寒玉?”

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顺着这几个字从身旁飘过来,楚寒玉三个字在唇齿间被咬的格外清晰。

“是我。”他干巴巴道。

下一秒。

历风贴着脸颊飞过,楚寒玉听见旁边的人闷哼一声,随后重重地跪在了旁边的蒲团上。

季惟青嘴角处血痕蜿蜒,血珠滴答滴答落在皎白的衣袍上,绽出点点血花。

“没有规矩。罚你五年寿命,再有下次直接处死。”楚泊渊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准备随手拍死路边一只小蚂蚁。

楚寒玉又惊又怒,惊得是楚泊渊出手毫无预兆,甚至快到他都没反应过来。

怒的是他一掌就夺去五年的寿命。

楚寒玉突然想起了从前看小说时的那句话:修仙世界,实力为尊,弱就是罪。

手腕上的镯子沉甸甸的,天资不好,这是他能在修仙世界活下去的最大依靠。

楚寒玉觉得修炼一事更加紧迫了。

他可不想别人走在路边被谁随便一下子拍死。

“开始吧。”

楚威宇不敢怠慢,开始念诵冗长的礼词:“修行大道,道阻难行,气分一二,下浊上清;引灵入内,洗髓蜕生,周天运转,蕴脉行经……”

语调一成不变,语速均匀,让人昏昏欲睡。

楚寒玉撂下眼帘,大脑放空,一走神,就想到了自己刚见一面就被拍了一巴掌的道侣。

一定很痛吧。

很难受。

真可怜。

平心而论,如果是他因为这件事被夺取五年寿命,恐怕已经被气得吐血,心里想好了楚泊渊的几百种死法,等提高实力后狠狠地报复回去。

楚寒玉怜悯地看向右边,措不及防撞上季惟青勾起的唇角。

楚寒玉惊了。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季惟青居然在笑。

怎么可能有人被夺了五年寿命还在笑?

他又仔细看去,发现没看错,季惟青是真真切切的,在笑!

那一瞬间,他觉得季惟青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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