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说要住十天,但这一住就住了一个月。慕瑶虽然想早点回到家,但却不敢跟叶阳晨和古野说。
之前拜师时百般不情愿,等到离开时,慕瑶眼含热泪拜别师父。人都是有感情的,慕瑶能真实感觉到古野对自己这个徒弟的关爱。
古野心里也很难受和不舍,但他不形于色,“好啦,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我会经常去看你们两个小鬼的。”
古野看向叶阳晨,“以后丫头除了是你媳妇,还是我徒弟,你要是再敢欺负她,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听师父这么一说,慕瑶鼻子更是一酸,被宠在手心的感觉总是不错的。
叶阳晨打趣道:“以后瑶瑶不仅是我娘子,还是我的师妹,我怎么可能欺负她呢?”
离开星河苑的时候,慕瑶心里五味杂陈,现如今她与叶阳晨有了一个共同的师父后,也就意味着,两人之间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便更难割断了。
几日后,叶阳晨带着慕瑶回了西关道。看到城墙上“西关”两个大字,慕瑶的心终于落了地。这一年有太多的悲欢离合,再次回到西关道,慕瑶感慨万千。明明只离开了一年,却感觉从前生活在这里,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林慕瑶和叶阳晨骑马进了城,到了林府不远的地方,叶阳晨才翻身下马,然后把慕瑶从马上抱了下来。叶阳晨不舍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慕瑶扭头便要走。
叶阳晨再次抓住她的手,“等等,我还有几句话要与你说,这一别,又要一年才能见你了。以后每年七夕前,我都来西关看你。”
慕瑶不说话,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回家后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瘦了。”叶阳晨深情叮嘱道。
慕瑶还是不说话。
“你就别生我的气了。”叶阳晨从未如此温柔地说话。
慕瑶瞪着叶阳晨,“我不仅要一直生的气,还要恨你。”
叶阳晨从褡裢里拿出一个发簪盒,然后在慕瑶面前打开,里面是一支兰花状的羊脂白玉发簪。慕瑶瞥了一眼,见白玉光润无暇,心知此簪一定是上品。
叶阳晨温声道:“瑶儿,这个送给你,它是我找中安最好的工匠定制的。工匠跟我说,这个簪子叫“汐澜簪”。”
“我不要,我不喜欢戴饰物,你也知道的。”
“就这一件,你长大了再戴。”
慕瑶见推不掉,只好接过发簪盒,随之把盖子盖上,“我可以走了吗?”
叶阳晨心痛不舍地点点头。
见叶阳晨同意了,慕瑶当即转身,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慕瑶知道叶阳晨不舍得自己,但那一刻她却没有任何不舍。因为玲珑印的事,慕瑶发誓永远不会原谅叶阳晨的,至少她当时在心里是那么认为的。
叶阳晨望着慕瑶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林慕瑶来到林府大门前,叩响门环,“爹…娘,我回来了。”
少时,管家林忠出来开门,看到林慕瑶的瞬间,他喜出望外,“啊…小姐,是你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此时,林远峰正在书房练字,忽地听见外边有家仆的喊叫声,大喊的是“小姐回来了”。林远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仔细听了听,果然喊的是女儿回家了。
林远峰和沈芸连忙往前院跑,林远峰见到女儿的一瞬间,早已老泪纵横。这一年来,他多次派兵去找寻女儿,都无功而返,他几乎对女儿平安归来已不抱希望。
沈芸紧紧搂住慕瑶,幸福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抱了片刻,沈芸突然问道:“瑶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罪?”
慕瑶摇了摇头,“娘,我很好,我一切都好。”
这时,慕瑶的妹妹林诗怡也跑了过来。诗怡抱住慕瑶,“姐,你终于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担心你,我好想你,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慕瑶拍怕诗怡的背,暖声安慰着:“都过去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所有家人都与慕瑶亲近了一会儿后,慕瑶的贴身丫鬟洛洛这才凑上来,她扑通跪倒在地,“小姐,洛洛早也盼,晚也盼,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洛洛全名江雨洛,是慕瑶身边最亲近的丫鬟。慕瑶待她如妹妹一般,两人感情甚笃。
慕瑶把洛洛搀扶起来,“洛洛,再见到你真好!”
亲情陪伴,温暖围绕,慕瑶幸福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现在都不相信自己离开泽清山回了家,她也不相信叶阳晨真的放了自己。
众人来到大厅坐下来,林远峰这才问起女儿这一年的遭遇。
尽管家人问东问西的,林慕瑶却不想说太多,只说是被一群土匪抢上山,不过土匪并没有为难自己,后遇好心人,把自己偷偷放了。
慕瑶没把所有实情告诉父母,因为说了那些也无济于事,还会平添父母的担心和烦恼。而且林慕瑶知道叶阳晨的本事,即使父母知道了自己在泽清山受的委屈,也无法给自己讨回公道。索性她现在平安回来了,就息事宁人算了。
听女儿说一切皆好,林远峰才放下心来,他看向丫鬟,“洛洛,伺候你家小姐沐浴更衣。”
“是,老爷。”
林远峰又笑着叮嘱管家,“林忠,你快通知厨房,今晚做一桌子好菜,再把地窖里的好酒取出一坛子。大小姐回来了,今晚我们一家人要好好庆祝一下。”
慕瑶还没有与家人亲近够,就回了后院。沐浴更衣并不急,她要先去看看她的祖母。这一年,慕瑶思念亲人,有一半时间里是思念祖母的。孤独无助时,她总是会想起祖母轻抚着自己的头,然后一脸慈爱冲着自己笑的样子。
慕瑶快步走到祖母住的院子,也顾不上敲门就推门而入。
此时,丫鬟正在伺候老太太喝茶。老太太已经瘫痪在床上多年了,刚刚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她心里还在担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见闯进来的是慕瑶,是自己最最疼爱的孙女,茶杯忽地掉在地上,老太太两眼瞬间凝住,只有褐色的瞳仁在微微闪动。她的两只手不自觉地伸出去,做了一个想抱抱的姿势。
慕瑶跑上前,扑到祖母的怀里,感情像潮水一般在尽情释放,她呜咽地哭了起来。老人家摸着慕瑶的头,也是激动万分,老泪纵横。
祖孙两人哭了许久,慕瑶才渐渐敛住了抽泣声。
老太太表情依然难过,激动道:“我的瑶儿终于回来了,祖母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祖母,我很好,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慕瑶试图安慰着祖母,老人家年岁大了,不能太激动,那样对心脏不好。
老人家把慕瑶扶起来,让孙女坐在自己身旁,细细问着孙女这一年的遭遇。慕瑶把刚刚跟父母说过的那套说辞又给祖母说了一遍,她不能让祖母太过心疼和担心自己。
慕瑶不停地询问着祖母的身体,她觉得自己走的这一年祖母好像又苍老了许多。慕瑶轻抚着祖母的脸,看着那霜白的两鬓,心疼道:“祖母,你的头发又白了许多。”
屋子里祖母的大丫鬟也有些动容,擦着眼角说道:“大小姐,你不在家的这一年,老太太整日以泪洗面,夜不能寐。”
慕瑶心如刀绞,觉得都是自己把祖母害成这样的。她陷入深深自责的同时,又增加了对叶阳晨的恨意。慕瑶认为,如果不是被叶阳晨抢上山寨,如果不是叶阳晨迟迟不肯放自己回家,祖母也不会担忧成疾。
老太太慈爱笑着,“瑶儿,你别听丫鬟乱说,祖母吃的好,睡的香,就是为了等你回家。”
刚刚停住哭泣不久,慕瑶的眼圈又红了,“祖母,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的身边。”
“好好好,瑶儿,你刚回来,还是去洗漱一番,一会儿就要用晚饭了。”
慕瑶不舍地站起来,“祖母,那我一会儿再来看您。”
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慕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院子里的各种兰花依旧长得好开得艳,香气馥郁。慕瑶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紧张得迟迟不敢推开房门。
良久,慕瑶才推门走进去,看着屋里的陈设没有丝毫改变,家具地面更是一尘不染,她便能猜到一直有人在打扫这个房间。那一刻,慕瑶深深感受到父母爱自己的那颗心,她试图想用一句话形容此刻心里的感受,“回家真好,对,就是这句话。我终于回来了。”
洛洛把浴桶拿进屋子,又挑来一桶桶热水。一切准备就绪后,洛洛笑道:“小姐,可以了,我来帮你沐浴。”
慕瑶淡淡说道:“洛洛,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可以了,在外边这一年我也习惯自己做事了。”
“小姐,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自己洗呢?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真的不用了。”
反复几次,见小姐坚持要自己洗,洛洛心里虽不是滋味,但也只有掩门出去。
待洛洛出去了,慕瑶这才宽解衣衫露出晶莹玉肤。她坐在浴桶里,体味着回家的感觉。慕瑶怎么都不肯让洛洛留在屋里伺候自己,就是怕洛洛看见自己身上的玲珑印。而且不止今日,今后她沐浴或是更衣时都不能让人看见了。
慕瑶在浴桶里摸着那红色印记,现在那个位置已经完全不痛了,只是那红色印记却没有一丝褪色。慕瑶每次看见这个印记,心里就止不住怨恨叶阳晨,她知道这印记会跟自己一辈子了。
吃晚饭的时候,全家人都很开心,而且多次喜极而泣。诗怡坐在姐姐身旁,不停地给姐姐讲着这一年来家里发生的事。林远峰更是喝醉了,被下人搀回了房间。
晚上,慕瑶本都已经要睡了,母亲沈芸敲门走进来。
慕瑶披上一件衣服,“娘,怎么这么晚还不去休息呢?”
沈芸人淡如菊,语气轻缓,“刚服侍你爹爹睡下,娘想过来跟你说说话。”
“娘,您坐。”
两人坐在桌子前,慕瑶亲自给娘亲倒了杯茶。
沈芸看着林慕瑶,她觉得女儿比从前更懂事了些。
沈芸煎熬了一天,白天在客厅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些话是不方便问出的。这会儿只剩下她们母女两人,沈芸想确定一件心里担心的事。
沈芸欲言又止,有些话还真不好开口。
慕瑶看出母亲神色异常,“娘,你怎么了?”
沈芸支吾道:“瑶儿,娘来问你,你被土匪劫走这一年,有没有被人欺负?”
“被欺负,怎么欺负?”慕瑶并不明白娘话里的意思,虽然叶阳晨把她抢上了山,但是老实说,她在泽清山的这一年,叶阳晨却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算不得是被欺负的。
沈芸见女儿一脸茫然,便道:“就是有没有人碰过你的身子?”
那时的慕瑶还完全不知男女之事,自然也就不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她在心里纠结,之前叶阳晨给自己身上上药算不算碰过自己身子呢?
见女儿神色似懂非懂,沈芸便凑到慕瑶耳边,将男女欢爱之事尽数讲给她听。从前,慕瑶还小,沈芸总想等女儿出嫁前再讲给她听。可现在,沈芸想立即确定心中疑问,就只能提前让女儿知晓房事。
慕瑶听得脸颊绯红,害臊得低下头。
沈芸见状有些着急,“瑶儿,现在你也知道了男女如何行闺房之事。你不要害怕,如实告知娘,这一年来可有男子那样对你?”
慕瑶垂下眉眼,低声道:“没有的,娘。”
沈芸仍不放心,“真的?你没有骗娘?”
“真的,女儿不敢与娘说谎。” 按照母亲所描述的房事细节,慕瑶确信叶阳晨没有对自己做过那样的事,只是她把每日跟叶阳晨同床而睡的事也隐去未讲。慕瑶觉得既然只是同睡在一起,不是母亲最担心的情况,那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说为好。
沈芸展露笑颜,“谢天谢地,老天保佑,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慕瑶不解,“娘,你为何如此紧张?”
沈芸解释着,“瑶儿,你现在还小,有些事还不懂。将来你总要嫁人的,而男人都在意妻子的贞操。你要知道,若你真的失了身,以后想嫁个好人家就难了。娘之所以急着问,也是想万一…的话,我也好早做补救措施。”
很多年后,慕瑶再想起儿时在泽清山每日与叶阳晨吃住都在一起的日子,她更愿意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样的四个字来形容。
沈芸依然反复叮嘱道:“瑶儿,你牢记娘的话,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再跟别人提起自己被人掳到过土匪窝的事,更不能讲给你以后的夫君听,你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娘,真的有你担心的这么严重吗?”
沈芸解释道:“傻孩子,天下男人都在意自己妻子的清白之身,如果你对你将来的丈夫说了这段遭遇,即使你并未**,他也不会相信的。”
“娘,我索性一辈子不嫁人就算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女人哪有不嫁人的?”
看着母亲放轻松的表情,慕瑶实在不敢告诉母亲自己身上玲珑印的事。其实她刚刚说索性不嫁人也不完全是玩笑话,按照母亲说男人在乎妻子贞操的说法,那么将来无论自己嫁给谁,新婚之夜,她的丈夫都会看到自己身上的印记,到时候她就是百口莫辩。不过想到这些,慕瑶突然觉得自己想多了,因为叶阳晨那个霸道的疯子,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嫁给别人的。
慕瑶越想心越乱,于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了。慕瑶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一年内,叶阳晨不会再出现的,她也可以过自己安安静静的日子了。
沈芸见女儿突然不说话,还以为慕瑶是累了,“瑶儿,你早点休息吧,我就不在这儿了,改日我们娘俩再说话。”
母亲走后,慕瑶便躺在床上,可是意外的是,她很久都没有睡着。一个时辰后,慕瑶总算睡着了,可睡梦中她摸到自己身侧是空空的,便瞬间惊醒。
醒来后,慕瑶还在想叶阳晨去了哪儿,再一看周围,才想起这里不是泽清山,她已经回家了。
有些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变的,正如养成一个习惯也同样需要时间。
这一年,林慕瑶每夜都与叶阳晨同床共枕,她已经习惯自己每晚身边有个人。叶阳晨睡觉不老实,有时睡着了会把腿搭在慕瑶身上。而慕瑶胆小,下雨打雷时,她又会钻到叶阳晨的怀里。
慕瑶噘着嘴,心里戏谑自己,“从前自己天天想着逃离叶阳晨的“魔掌”,可真的逃脱了,却又有些不习惯,真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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