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泽楠起了疑心,他坚信林慕瑶和叶阳晨一定在屋里私谈了什么事,于是当天深夜他便偷偷躲在林慕瑶院落外留意着动静。
卫泽楠等了许久,几乎快睡着了,直到丑时初刻,才见叶阳晨真的来了。
叶阳晨一进林慕瑶的房间,卫泽楠便去找林远峰告状去了。
整整一晚,林慕瑶只是坐在床上等着叶阳晨来,竟半点没敢合眼。子时一过,林慕瑶就越来越紧张,她生怕叶阳晨突然改了主意。直到叶阳晨推门而入的刹那,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见到情郎的一刻,她喜极而泣,一下扑到了叶阳晨的怀里,“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叶阳晨笑着安慰:“答应你的事,我决不食言。”
缠绵片刻,叶阳晨帮着林慕瑶穿上披风,准备领着她远走高飞。房门刚一打开,两人怔愣在那里。
房门前已经站满了人,有林远峰夫妇,有陈伯,当然还有卫泽楠。换做往常,有人站在房门外,以叶阳晨的武功,肯定会有所察觉的。只是今天叶阳晨所有的关注力都在林慕瑶的身上,对周遭的一切都疏忽了。
既然被撞见了,叶阳晨也不再躲闪,直接拉着林慕瑶的手走到林远峰面前。
至此刻,叶阳晨依旧把自己的手攥得那么紧,林慕瑶心里实在感动。
叶阳晨眼睛带着歉意,“林伯伯,我……”
林远峰怒不可遏,“阳晨,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今天在大厅之上,你不是同意守约吗?男子汉做事一诺千金,你怎能这样言而无信呢?你这样半夜三更拐走我女儿的行为,实在令我不齿。”
林慕瑶不忍心爱之人被父亲责备,“父亲,是我逼着阳晨带我走的,要怪你就怪我吧!”
林远峰鼻子都快被气歪了,“你给我闭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要这样没名没分地跟一个男人走,也不知羞耻?”若不是女儿准备背着自己私逃,林远峰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也就更不会这样口不择言了。
叶阳晨不允许任何人诋毁慕瑶,“林伯伯,今天我在大厅上说的话是真心诚意的,我更无意背信弃诺。只是我和慕瑶两情相悦,我真的割舍不下对慕瑶的感情,请您成全。”
话音落下,卫泽楠连忙插话,“林伯伯,慕瑶是我的未婚妻,当初也是您和我爹定下的,可千万不能反悔啊!”
说着,卫泽楠又去拉着陈伯的手,“陈伯,你也要为我做主啊!”
陈伯对卫家可谓赤胆忠心,但他的迂腐观念里,他信奉卫忠海的遗愿为金科玉律,不容任何人做半分更改。
陈伯轻轻拍了拍卫泽楠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老人家走上前,“小晨,听陈伯一句劝,林慕瑶不久的将来,就是你的嫂子了,你干出这种事,法理所不容啊!”
叶阳晨百口莫辩,他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去跟陈伯争执。
林远峰再次说道:“阳晨,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你死了心吧。我对你今天的行为很失望。”
林慕瑶扑通跪倒在地,“父亲,从小您就待我如珠如宝,您就再爱女儿一次,不要逼我嫁给别人,除了叶阳晨,我的心里装不下任何人的。你如果执意逼女儿,女儿就没有活路了。”
慕瑶说没有活路,是她的心里话,可没人当真。就连向来疼爱女儿的沈芸,也是一直偷偷摆手,示意女儿不要再说下去了。
尽管平日里,慕瑶都以温婉柔顺、娴静端庄的一面示人,可她骨子里是非常执拗的性格,遇到她坚持的事情,任何人都难改变她的意志。
林慕瑶看向母亲,“娘亲,我不要嫁给那个卫泽楠,女儿是认真的,不是在说笑。”沈氏依然摇了摇头。
林远峰气急败坏,快步走上前,抬手就要给女儿一个耳光。他的手刚要落下,手腕便被叶阳晨攥住。
林远峰吼道:“你竟敢拦着我?简直是无礼。”
“林伯伯,动手不解决问题,何况慕瑶是我的未婚妻子,我不允许你对她动手。”
林慕瑶泪流满面,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一个男人忤逆父亲。在丰国,对父母不孝,子女会受到最严厉的刑罚惩处。
林远峰仰头看着天,大声喊道:“忠海兄,你泉下有知,可曾看到你的不孝子啊?他就这样公然顶撞我,还要拐走我的女儿。”
在叶阳晨小的时候,叶阳天经常给他讲故事。叶阳晨记得父亲曾经说过,一个人过世后,如果他担心惦记凡间的亲人爱人,便会舍不得转世。那么他就会一直在天上看着生活在凡世的你,直到有一天他确信你已获得幸福,他才会心安的离开。
所以一听到林远峰这样与卫忠海说话,叶阳晨很怕惊扰到天上的父亲卫忠海和母亲白华,他不忍心逝去的双亲因为自己这个不孝子而得不到安宁,想到这些,他自责地双膝跪地。
林远峰怒目而视,“叶阳晨,你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林老爷来到林家祠堂,林远峰只让叶阳晨跟着自己走进去,至于其它人则站在祠堂门外等候。
林远峰祖上虽然不如卫忠海家里尊贵,但也是书香世家,祠堂的设计和修建也都很考究。卫忠海生前,不仅是林远峰的义兄,也是林远峰的亲家,所以林远峰就在自家祠堂的角落里,为卫忠海夫妇设了牌位。
林远峰怒声道:“叶阳晨,你给我好好跪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你觉得不再愧对先人,你再给我站起来。”
叶阳晨看到是生父生母的牌位,不由得双膝跪倒,泪盈于眶。跪在那里,他的内心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无论是陈伯,还是林远峰,总是一遍又一遍提起卫忠海,这无异于在叶阳晨的心里捅刀子,他痛不可当,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忍受着这份痛。
林远峰走出祠堂,对着众人吼道:“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早上再说。”
望着叶阳晨跪在那里的背影,林慕瑶虽然心有万般不舍,但此时此刻她也无可奈何。
林远峰走了两步,转身回头叮嘱慕瑶的丫鬟,“洛洛,今晚你就睡在你们小姐房的外间,看守着你家小姐,有任何事情立刻来报我。如果你家小姐明早不见了,我拿你试问。”
众人散去,只有祠堂灯火通明。
回了房间后,林慕瑶依然魂不守舍,她期待的远走高飞一幕没有变为现实,她第一次这么讨厌待在这个家中,放佛这间房子像个牢笼一般,令人窒息。
片刻后,母亲沈芸来了,虽然时候已经很晚了,但她不放心女儿,还是想过来看看。
沈芸坐在慕瑶的旁边,握住女儿的手,“瑶儿,你不要吓娘,你实话告诉娘,你为何对那个叶阳晨一往情深呢?”
听到一往情深这四个字,慕瑶心里更加难过,“娘,女儿哪有一往情深?只是与叶阳晨的婚事是之前定下的事,就不想再改变罢了。”
“知女莫若母,你就别瞒着娘了,娘看得出来,你对叶阳晨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喜欢就是喜欢上了,没有什么为什么的。”慕瑶自然不敢把小时候被叶阳晨抢上山的事说出来,此时父母不知情尚不同意她与叶阳晨的婚事,如果被他们知道过往,自己就更别想与叶阳晨相守了。
沈芸长叹一口气,“你一直知道的,你爹从小最疼你了,自小你也是个乖孩子,为何如今却要执意忤逆你的父亲呢?娘过来找你,还是想劝劝你,如果不是非君不嫁的话,你就依着你爹的意思吧。”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慕瑶眼中落下,“娘,您就别逼我了。”
此刻,慕瑶满脑子都在回忆叶阳晨这些年追着自己付出的一幕幕,越想越觉得难过。如果不是自己曾经摇摆不定,如果不是自己总是顾虑重重,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在乎父母的想法,如果不是自己没有看清的心,想必她早就和叶阳晨远走高飞了。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也没有后悔药,失去的东西也很难再回来。
沈芸露出愁容,不知该怎么劝女儿了,“那你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明日娘再与你说。”
沈芸走后,洛洛安慰道:“小姐,早点睡吧,有任何事我们明天从长计议。”
林慕瑶浅浅点着头,淡淡说道:“嗯,你睡吧!我也困倦了。”
少时,林慕瑶已经能听见外间洛洛熟睡的声音,她又下了床,走到书案处点亮灯坐下,随之拿出纸笔写道:“父母大人在上,恕女儿不孝,往后不能再懽侍左右。父逼我嫁与非心仪之人,实难从命。为勿令众人难矣,吾决意出家为尼,终身不嫁。今以此书与尔等永别,日后女儿将遥祝父母身体康健。此后,双亲不必寻我,亦勿把儿悬念。不孝女林慕瑶敬上。”
简短的一封信写完了,林慕瑶轻轻把信折好,然后塞进信封里。她没有立刻放下笔,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叶阳晨写一封,把想说的话说完。可林慕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提笔,就连怎么称呼叶阳晨,对她来说都非常难。而且那么多年的感情,又怎能是一封信写得清楚的呢?
想来想去,慕瑶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写了。想到只字片语都没有留给叶阳晨,她心中还是有止不住的遗憾,但是想来两人之间憾事太多了,也就不纠结这一件了。
环顾屋里的一切,此时慕瑶对这个家已没有任何眷恋和不舍。慕瑶是真的心灰意冷准备出家,所以她没有带走家中的任何东西,连随身衣服也只带了一套。只是慕瑶没舍得摘下戴在脖子上的“血影”狼牙吊坠,也没丢弃叶阳晨送她的可以缠在腰间的玉辰软剑,头上更是依然如珍似宝般地插着“汐澜簪”。
临出门前,慕瑶内心挣扎一番后,还是把书案上的孙子兵法放到包裹里。自从叶阳晨上了战场后,慕瑶便整日拿着兵书来看,除了画画外,任何闲书她再也没看过了。上阵杀敌的事慕瑶自知自己不擅长,但她又很想有朝一日能帮上自己丈夫一点小忙,想来想去她觉得学一学兵书上的内容,说不定将来可以帮自己的丈夫出点小主意。
到了此时,慕瑶都要去出家了,还带着叶阳晨送给她的东西走,也还放不下那本孙子兵法,就说明即使她已下定了决定,终究心底的有些东西是放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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