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这两天，云裴一个人单排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跟队友没有默契。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队友的问题。
是五排久了，都有后遗症了？
而且，盛凌那家伙也不来找他五排了。
这话，他忽然反应过来。
云裴觉得自己有病，他不来找他，不是正好吗？
他烦躁的拿过旁边桌子上的一盒薄荷糖，滑开盖子，往嘴里倒了一颗糖。
薄荷淡淡的清香，带着凉意，在口腔里蔓开，一瞬间，烦躁的事情从脑海里消失。
一个星期过去，盛凌又来找他一块打游戏，短短一段时间不见，他意外的发现，云裴的次神释火拿了国标。
“哇，小云子，你释火拿国标啦？”
云裴“嗯”了一声，没做多解释。
秦枫啧啧了两声：“不仗义啊，一块打游戏的时间也不算短，大家都是朋友了，你怎么能内卷呢！”
穆祺：“我还差十几把的分呢。”
云裴：“……”
连云裴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间，原来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盛凌笑了笑：“我也就一个星期没找，你卷的这么厉害，我的兼还差一千多分呢！”
兼是打野位名气第一的次神。
林深一句话打击众人：“我下周拿国标。”
三人：“……”
听完林深的话，以及三人莫名其妙的沉默，云裴有些好笑。
几人说说笑笑着开了游戏，一打就是几个小时，傍晚时分，云裴说了几句就不打了。
他关了电脑，起身出了电竞馆。
那天游戏结束时，盛凌缠着几个人互相加了联系方式，以便容易联系。
还建了个小群，把他给拉进去了。
这个群云裴一般情况下不怎么出来聊天，他习惯性把群都屏蔽了。
云裴刚退出群聊的页面，盛凌的消息弹了出来。
先是一条，然后又接着第二条，第三条……
云裴实在是没办法，点开信息，是盛凌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凌：【小云子，快看！】
凌：【图片. jpg】
凌：【我的兼拿国标了！】
云裴点进去看了一眼，挑了下眉。
还真的拿国标了。
不得不承认，是不错。
本来毫无兴趣可言的人，给他回了一句夸奖：【嗯，是挺厉害的。】
那边秒回：【是吧，下次一块打游戏，五排五个国服，排面就撑起来了！】
云子：【嗯。】
云裴放下手机，从口袋里摸出那盒糖，滑开盖子，倒出来一颗，塞进嘴里。
熟悉的薄荷清香。
不知为何，盛凌的这幅模样，让云裴想起了以前。
他很小那会儿，成绩特别好，他记得有一回，他数学考了满分，回到家告诉父母，他也不求什么，只是想被表扬。
就只是想被夸几句，仅此而已。
不但没被夸赞，反而被数落了。
“这次考了满分，还要再接再厉，争取下次，下下次，一直都能保持满分。还有啊，少打点游戏，不要老想着那些没个正经的事。”
那是头一回，云裴发现，他无论多么优秀，换来的也只是——少打点游戏。
——别老做一些一天没个正经的事。
——你才多大，现在就想着打游戏，以后能当饭吃吗？！
云裴叹了口气，他将思绪拉回，阴霾渐渐散去。
一个月过去，云裴除了整天泡在电竞馆里，就没其他事可做。
明明上个月都还在春天里，一个月过去，天气变化很快，深川市的气候总是比其他城市变得快。
这天，云裴在电竞馆里跟盛凌那群人五排，游戏打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云裴抽空看了一眼，起先没什么反应，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重新看了一眼。
来电显示——云家女王。
他整个人魂都快飞了，云裴也不管这把打的什么，直接关了游戏，慢悠悠的接起电话。
云裴小心翼翼的“喂”了一声。
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还知道接我电话？啊？你挂几次了？”
想起当初一气之下走掉时，他在气头上，所以，只要云家的人打一个电话，他就挂一个，要么直接关机。
“你这次打电话有什么事吗？”他问的平平淡淡。
这语气差点没把杨佳蕊气死，她低吼一声：“云裴，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就为了那破游戏，书都不读了？啊？”
“我只是想证明我的选择也不一定是错的。”
杨佳蕊气得冷笑：“你知道你这浪费的是什么吗？”
云裴不语。
杨佳蕊吼出来：“你这浪费的是时间！是青春！你大把时光不要！就为了这破游戏！”
少年淡淡的神色，表现的事不关己，听着对面的人说。
“你现在才多大？”女人的声音尖利起来，“你才十七出头！才十七！你就不能少惹你妈我生气，啊？”
云裴脾气很倔，冷淡而自持的说了三个字：“我没错。”
“……”
只听下一秒，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毫无意外，对方气得直接摔了手机。
电话消音，云裴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他的次神被对面击杀，已经阵亡。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身子后仰，靠着电竞椅背，闭着眼，眉眼倦怠。
——你浪费的是时间！是青春！你能不能明白！？
——就算最后失败了，你至少努力过了，不是吗？
无数声音重合，云裴叹了口气。
他近段时间叹气尤其的多。
那把游戏，云裴挂机了一整局，盛凌给他发了微信消息，这会儿，他手机响了起来。
云裴拿起来看了一眼。
凌：【小云子，你怎么了？】
凌：【怎么挂机了？】
云：【刚刚那把挂机了，抱歉，下次补回来。】
凌：【这问题不大，但我感觉你应该有什么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云：【真没。】
凌：【说说看啊。】
盛凌对这事穷追不舍，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到底是什么事，云裴也没说。
说着说着，突然一个人冒出来一串省略号。
深子：【……】
木风：【那个……实在是不想打断，但是竟然林深先发出来了，我想问，你俩这是……在干吗？】
期望：【顺便一提，这是群聊。】
“……”
手机屏幕前的云裴，一整个无语住，他抚了抚额。
一直穷追不舍的盛凌，这会儿没有在发话出来。
云裴刚打算放下手机，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这次是盛凌打的。
他叹了口气，接起来。
“不是，你怎么了，你说呗，有什么我们可以帮你。”
云裴觉得他小题大做：“真没事，刚刚就是我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所以挂机了。”
“那你妈说了什么没啊？”
“没有。”
盛凌听他这话的意思就知道，他有些话是不想说的，那他就不问了。
若他想说，他自然会说。
“那行，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就算实在是没办法，我们就当个听众。”
“嗯。”云裴无声的扯了一下嘴角，“谢了。”
两个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想起盛凌说的话——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当个听众。
云裴在现实当中没什么朋友，除了徐治安，但现在远隔千里。
但网络上能随意吐槽，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样一想，他垂眸弯了弯唇。
第二个赛季才过去一个月，几个人五排一块打上了宗师之巅，他们的目标，是冲百星。
“一个月打上宗师之巅，嘎嘎猛！”盛凌心满意足道。
秦枫也说：“对啊，我方五国服在手，天下无敌啊！”
“哎对了！”盛凌似乎想起来什么，忽然说，“咱们五个人实力不差，我觉得可以弄个战队。”
林深挑眉：“战队？做什么？打职业赛？”
秦枫听了后面那句，噶的笑了声：“这个我以前想过，不过吧，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恐怕很难。”
林深赞同道：“的确。最先打进职业赛的，还是国外的一个战队。”
盛凌有所耳闻：“是很强。不过呢，没有正面交锋，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实力到底如何呢？”
云裴听了，好笑道：“所以你是觉得，建立个战队，然后搞个小目标，打败国外职业战队？”
“……”心里的想法被拆穿，盛凌嘿嘿笑了，“有这么想，就当我做白日梦呗！”
林深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秦枫寻思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道：“我觉得，立个小目标，朝着这个方向走，未必不行。”
话音刚落，众人沉默了几秒，有人开了口。
林深：“我同意。”
盛凌意犹未尽的看了林深一眼，轻哼了声：“我记得你一般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他答的言简意赅：“有目标就有兴趣。”
其他人被逗笑了。
听到几人的谈话，云裴有一瞬间走神了。
三个人除了穆祺，对此都毫无意见，可云裴一言不发，他虽然开着麦，却没有声音。
众人安静下来，盛凌喊了一声：“小云子？”
云裴回神：“嗯？”
“干嘛呢？”盛凌道，“你呢，有什么想法没？”
不知怎的，云裴忽然念了一遍林深刚刚说的话：“有目标就有兴趣。挺好的。”
对于建立战队这件事，一直没有说话的穆祺忽然开口。
“我不同意。”
众人安静了几秒，盛凌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大家对此都没什么问题。”
穆祺似乎对这件事格外在意，他告诉他们：“你们也没多大，现在要做的，不是要如何去打职业赛，而是关注未来。”
“……”盛凌不太乐意他的说法，“就是因为未来，所以我们才要努力，至少未来的成就，是我们努力了。”
“随便你们。”穆祺嗤之以鼻，“反正我不参与。”
说完，穆祺退出了组队房间。
一瞬间，组队房间有片刻的安静。
安静过后，秦枫出声打破尴尬的氛围，尬笑了声：“嗨，那个，你们别在意，穆祺他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盛凌已经极度不爽，这会儿语气不太好：“我管他什么原因，他这样我就已经不爽了。”
“那个……”秦枫有点难为情，到底还是说，“你们都消消气，我去劝劝他。”
说完，他也退出了组队房间。
一时间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三人里，无人开口说话。
这件事，云裴觉得能行就行，不行就大不了一拍两散。
一直都乐观活泼的盛凌，沉默了几许，他忽然开口问云裴：“小云子，你呢？也觉得，其实穆祺说得对，对于未来的事情，我们都不应该这么想？”
云裴没有回答，选择了沉默。
“也是，我还以为我们相识一场，大家都有共同的观点，是我过分自信了。”
气氛一瞬间有些压抑，低气压有些强烈。
云裴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他只说：“我不否认。等你们都解决好了再来找我吧。”
说着，云裴也退出了房间。
今天这个组队，所有人都不欢而散。
盛凌关了电脑，仰头靠着椅背，没来由的问：“深狗，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林深刚关电脑，扬眉，斜眼看他：“想什么？”
“是不是……”盛凌耻笑了声，“就像穆祺说的那样，我的话简直无稽之谈。”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林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凌。
他身上的阳光突然弱了下来，不再那么亮。
林深抬头，望着天花板，思索着他的话，说：“我不那样觉得。”
盛凌猛然回神，转头疑惑不解的看他。
他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盛凌，你有点挫败。”
盛凌迷茫：“啊？”
“你还是那个，像阳光一样，遇事毫不畏惧的盛凌吗？”
这话的意思，已经格外明显，再听不出来，盛凌就是个傻子。
“你的意思是……”
“如果不契合，那就努力契合；如果无法共鸣，那就想方设法与事共鸣。”
林深想告诉他，你属于阳光，别那么挫败。
这只是开始，如果还没开始就等于已经结束，那努力又算什么呢？
盛凌忽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是我太挫败了。”
林深站起身，垂眸看他一眼：“努力，是会得到回报的。”
他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弯起了嘴角。
或许……
是的，努力会得到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