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一直到下午五点,大家才一个接一个醒过来。
林深收拾完,本想直接出门,回头看见几人恰好从楼上下来,他顿了一下,看着四人:“我要去医院,你们呢?”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这个地方他们不太熟,于是,他们决定——
“我们也去吧?”
“行。”
五个人打车去了医院,十几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刚进医院,准备去病房时,云裴停了脚步。
四人不明所以,回头看他。
云裴说:“我有点事,你们先去吧。”
四个人对视一眼,倒也没有深究:“行,快去快回。”
云裴和他们分道而行。
林深几人走到病房门口,他转动门把手,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众人站在门口,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醒了,正和他爸爸聊着天。
两人也注意到了门口的人,向他们投来了视线。
林深先走了进去,盛凌几人跟在后面。
“妈,你身体好点了吗?”他边走边问。”
女人看着气色还是不怎么好,但她又貌似恢复的不错,单单只是语气:“好多了。”
她又看向他身后的几个少年,这才想起来问:“昨天没来得及问,这几位是你的朋友吗?”
林深回头看了几人一眼,嗯了一声。
盛凌三人很有礼貌的打招呼:“阿姨好。
女人冲他们点了点头,笑着应了一声:“你们好。”
安静几秒,女人看着这场面,想起来什么,说:“都站着干什么?坐呀!”
“哦哦好。”三个人嗑嗑巴巴的找位置坐下。
林深有些想笑,不知道为什么。
“挺好的。”女人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她笑着,“阿深以前没有什么朋友,总是自己一个人玩,也不敢跟别人交朋友。”她说着,忽地笑了,“别看我没有陪伴过他,偶尔我也会想去了解一下他的情况的。”
“毕竟,”她说,“没有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的。”
女人看向盛凌几人:“他现在能有这么多朋友,我很开心。”
盛凌开口接下她的话:“阿姨,林深以后会有更多朋友的。”
“对。”秦枫附和,“他很厉害的。”
穆祺也笑着接话:“是啊,阿姨,林深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女人听他们说的很有意思,饶有兴趣的问:“那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呀?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打游戏认识的,有很久了。”盛凌说,“我们现在是职业选手,就是打电竞的。”
秦枫小心翼翼的看着女人:“阿姨,你会反对吗?”
女人笑着,好奇的问:“我为什么要反对呀?”
“因为……有很多人都不认可我们的职业。”盛凌低下头,声音似是低不可闻。
女人想了想,以自已的观点说:“我不会反对。”
三个人有些又惊又喜:“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并且想去做的事,“女人看着他们,声音很温柔,很治愈,“我虽然可能不了解,也不懂这个职业,但如果阿深喜欢,我不会干涉,我希望他大胆去做,失败了也别灰心,妈妈永远在他身后。”
林深眼眶发红,他喉咙有些哽咽。
少年看着笑的温柔的女人,他站起来,忽然往床边一靠,张开手轻轻抱住了她,林深似哭似笑:“妈,谢谢你。”
女人先怔愣了一下,随后也回抱住了他,她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整个病房里,几乎只有半跪在病床上的少年的哽咽声,其他人都很安静的不去打破这个氛围。
像是这么多年,他憋闷了太久的情绪和想说出口的话,曾经来不及说,现在一一补上。
他和家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煽情的话,只要任意一方想,那就轻而易举的和解。
而此时此刻,病房的门口,少年靠在墙边,后脑勺抵着墙,他看着天花板发呆。
刚刚病房里的话,他全都听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云裴多么希望,有一天,他梦里失望的那个声音,也能变成欣慰的夸赞。
他很多次从梦里惊醒,醒来时他发现,他特别的想哭。
说不清楚为什么,他总也想不明白许多事情。
比如他刚刚听见的赞同和支持,是他想了无数次的亲人的回答。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那些他想要的答案,从来没出现在他眼里和梦里。
太久了。
他都快忘记,他曾经反复挣扎的模样了。
云裴想着,如果有一天,他的母亲发现他的事迹。
随之而来的,会是什么呢?
是担心?还是数不清的怪罪和责备?
大家在医院里待了许久,直到傍晚,天色慢慢暗下来,他们才从医院里离开。
出了大门,外面风声很大,树云被吹的沙沙作响。
禹城的天气对比于深川,或许会稍薇好一点,即便是冬天,清晨还有阳光铺满地,等天色暗下来,气温降的也特别快。
盛凌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这天气真古怪,早上还出太阳,晚上就刮大风了。”
林深抬头,看了眼弯弯的月亮,月光很小:“我也第一次注意到禹城的气温这么奇怪。”
“下回早上都得多备一件衣服。”秦枫被风吹的“嘶”了一声。
云裴天生就有种气温低的时候就体寒的情况,面对突如其来的降温,他看的很淡,“我们回去吧,再站久点,明天就感冒了。”
再说,他们今天本就穿的少。
根本承受不住几十分钟的风吹雨打。
四个人也点头赞同。
五个人回到别墅里,第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散散寒。
等所有人都洗完,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林深刚从浴室里出来,他还擦着头发,准备走去把大灯关了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他抬起的手一顿,几秒后,他走过去开门。
房间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秦枫套着一件外套,抱着一个枕头的样子。
他起先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问:“怎么了?”
秦枫扭扭捏捏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今晚咱俩睡一块呗?”
林深一听,立马就想起了上回国庆去度假一事,他似笑非笑:“你这是上瘾了是吧?”
秦枫就这么站着,也不再说话。
林深无奈,叹了声,给他让了位置:“进来吧。”
他双眼发亮,抱着枕头走了进去。
林深关上门,转身时,他看着秦枫很自觉的上了床,躺下来,占了半边位置,他没有说什么,找到吹风筒吹头发。
秦枫开始没那么困,谁知道一沾到床,困意就上来了。
林深吹头发没用多久,男生发量都不是很多,所以吹的很快。
他走去把灯关了,绕过床的另一边,动作很轻的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旁边的人貌似睡着了,又似乎没有睡着。
秦枫本来是睡了,但睡的不熟,旁边的人躺下来时,他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黑夜里,什么也看不清,他知道林深还没睡,背着身体对着他,小声的开口问:“林深,你睡着了吗?”
林深睁眼,两人背对着背,他说:“我以为你睡着了。”
秦枫弯唇道:“本来睡着了,但又醒了。”
“我吵到你了?”
“没有。”秦枫保持着一动不动,背对着他说话,“本来睡的也不熟。”
林深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谁都不再开口,秦枫也不打拢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黑暗的室内又安静下来,他们仿佛也不知道还要说点什么,索性两个人都闭上眼睛睡觉。
到了后半夜,秦枫又迷迷糊糊的醒了,他刚醒,都不知道现在今夕是何年,也不知道自已到底才睡了多久。
他睁开眼睛,整个室内都是黑的,说明天还没亮呢。
朦胧间,他感觉身边的人传来的一点声音。
那天晚上,秦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后半夜莫名其妙又醒了。
他只依稀记得,他是被一点小动静吵醒的。
旁边的人似乎并没有睡,他的呼吸声很重,带着小小的动静。
秦枫转过身,整个房间不是完全的黑,此刻的屋内,有月光照进来,秦枫眼前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见,林深整个人卷缩起来,背对着他,他的背影在此刻显的瘦小,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
林深本来睡的很安稳,到了后半夜,那种熟悉的痛感再次席卷了他。
他痛的头皮发麻,冷汗淋漓,手捂肚子的力道很紧,似乎想把痛楚死死压回去。
他不敢出声,甚至动静都不敢太大,因为身边躺着一个人。
他害怕吵到他,害怕让他看见。
他痛恨此刻突如其来的复发,他一点都不想把脆弱和狼狈展现在他的眼里。
他讨厌从最重要的人眼里看到同情。
更何况,那是他视为亲人的人。
林深闭着眼睛,试图麻卑自己忘记疼痛,他强忍了一会儿,才模糊的感觉到,有一只手从他手臂间穿过来,那只温热的掌心覆在了他的肚子上。
林深身体一僵,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一刹那,他差点忘记了痛感。
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往他后背贴近了几分,有种从他身体上传来的体温,他靠过来时,就传达到了他身上。
原本冰冷的夜晚,因此刻两人的体温而升温。
林深在那一刹那,忘记了疼的感觉,他只觉得,后脖子很烫,有滚烫的灼烧感靠近。
好像一瞬间,他就整个人仿佛烧了起来一样。
他呼吸滞了一瞬,而身后的人的声音,至他耳后传来。
“如果很疼,就喊出来。”他说,“只有用力发泄,才不会那么疼。”
秦枫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原因,是单纯不舒服还是旧病复发,他也不过问。
只知道,他现在很难受,很痛苦,他需要帮助。
林深微微喘着气息,额头的温度冰冷,他发出声音都显得那么无力:“我没觉得疼。”
他故作坚强,强忍着,不想表现的那么懦弱。
更不想在他面前,让他觉得他很弱。
“哦。”秦枫应声答,随后,他装作很听他的话一样,从他腹间收回手。
那几秒,林深还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就在秦枫刚抽走几公分的距离,他还没完全抽离时,手背就被人按住。
他抓着他的手,重新按回去,压着的力道稍微重了一点。
秦枫顿了顿,也没有继续抽走自己的手。
两个人的肌肤相贴,传来**裸的烫意,如同一张暖气贴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林深疼的皱眉,他按着他的手,边疼边气笑了:“你这样以后能找到对象吗?”
“这有什么关系?”秦枫重新按了按覆在他的肚子上的手,尝试帮他减少疼痛。
他轻喘着,有气无力的笑:“女生总有那么几天肚子都会痛,你打算,以后也这样对你对象?”
秦枫掀了掀眼皮:“你这么了解?”
林深闭了闭眼,剧烈的痛感减少了些,他抬起沉重的眼皮:“也不是,我小的时候,有一次刚好撞上我们班上的小情侣那样。”
他向后看了看,气息平稳了下来,声音很低:“那时候不懂嘛,后来才渐渐明白。”
他说完后,察觉到身后的人逐渐没了声音,秦枫气息均匀,仿佛睡着了,却还是迷迷糊糊间应了他一声。
好像是下意识的回应,又似还存在一丝清醒的理智。
林深有些好笑,倒也没去把他喊醒。
他压着他覆在他肚子的手背,疼痛减缓了许多,他也闭上眼睛。
那一夜,林深好像没有那么排斥把脆弱展现在他眼前。
他甚至有些渴望,渴望每一次深夜时来临的折磨,都有人在他的身后,在他绝望时,递来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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