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秋季赛结束，云裴回了一趟辽京，那会儿刚好是职律高中高考结束的两天。

云裴下了飞机，第一时间还没怎么想到去哪里，最后看了下时间，选择先去学校看看。

这个时间点，职律高中已经放学了，学校已经没有什么人，他径直上了三楼，刚走到十五班门口，他就止住了脚步。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徐治安，听说云裴缀学不读了？”有男生过来半路截他。

徐治安不得不停下步子，他皱眉，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

一个男生从讲台上跳下来，抬起手臂搭在那个男生肩膀上，嬉笑道：“他为什么不读了？这么好的学校，那么好的资历……”

那人仰头，指尖摸了摸下巴，状似思考了一下，假装恍然大悟：“噢，听说是因为他想去打职业？”

话一出口，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徐治安攥紧了书包带子，手微微颤抖，他低头，阴沉着脸色，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们耻辱的话语，让他有一瞬间的崩溃。

他们什么都不如他，凭什么这么说他？

凭什么？

徐治安黑着脸色，他嘴唇微微颤抖，声音低低沉沉：“你们呢？”

他突然出声，几个人愣了一下。

“你们都不如他，又凭什么说他？”徐治安抬起头，目光冷厉的瞪着他们。

几个人愣了足足三秒，其中为首的男生率先反应过来，他不屑的笑了一下：“至少我们不会像他一样，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去打什么游戏。”

“就是啊！”有人开口附和这句话，“游戏能管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徐治安咬着嘴唇，被他们堵的无话可说。

门外站着听了那么久闲言碎语的云裴，他神色低沉阴冷，目光有些淡薄的冷。

云裴自认为，他的克制力是很强的，所以，在听了这么多废话以后，他都能忍着没有冲上去揍人的冲动。

在几人的不屑和嘲笑声中，他没有办法做到那么无动于衷。

云裴冷着脸色，他抬脚站出来，双手环胸，懒洋洋的斜倚靠在门框边，他声线冷冷，带着寒意：“有些人呢，干什么不行，也就嘴皮子厉害了。”

那个充满了冷意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在他们的笑声中响起来，压迫感那么的强烈。

教室里的人全都看向声音的来源。

门口站着一个人，外面的阳光斜斜照过来，打印在少年的背后，有些秋意的凉。

他们渐渐看清了来人，除了徐治安以外，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在看到云裴的那一瞬间，徐治安眼里亮起了希望的光，他整个人一下子都愉悦的跳起来：“小云子！”

云裴看了他一眼，嘴边有浅浅的笑，并不明显。

他走进教室里，往第一排的桌子上一坐，指尖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怎么？”他声调看似懒洋洋，实则有压抑的冷意和怒火，“趁我不在，在我背后开刀子？”

为首的男生叫宋德清，以前就和云裴对着干，两个人一直处于势不两立的状态。

这个男生成绩也不错，全校排第二。

然而他这个第二，永远不那么受欢迎。

因为以前云裴还在的时候，他永远站在第一的位置，永远高高在上，高他一等。

他们的不同之处，宋德清咄咄逼人，学不会得饶人处且饶人。

而云裴，在外人眼里，好脾气，性冷淡，不近人意，他周边除了徐治安，永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很少说话，不惹事，看着其实很乖，实则戾气很重。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站在巅峰之上，受万人瞩目，他人气无论何时都高他千倍万倍。

宋德清嫉妒，不甘又无可奈何。

明明他也不差，怎么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围着云裴一个人。

他一直觉得，上天好像从来不是眷顾他的。

即便他再看不惯云裴，但他打从心底怵他，再怎么不喜欢他，不待见他，却始终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宋德清单手抱着篮球，不屑的冷哼一声：“没意思，我们走。”

等他们一帮人离开了教室，云裴收回视线，淡然的扫向徐治安：“多久了？”

徐治安抬起眼睫：“什么？”

云裴坐在桌面上，微微侧了侧头，侧着脑袋指向刚刚那帮人离开的方向。

他不言不语，单单一个举动，徐治安就立马懂了。

“也没多久，而且我没事。”徐治安抿着唇，笑了下，“他们也就阴阳几句，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云裴看着他好一会儿，最后也不再问什么。

倒是徐治安，看见他回来，心里乐开了花：“话说，小云子，你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没什么，就是闲着回来看看。”云裴偏头。

徐治安点了点头，抓紧书包带子，朝他笑：“走吧走吧，我请你吃东西。”

他微微勾了下唇：“行。”

初冬的午后，太阳已然不温暖，比夏天的时候，下山的还要早，天空也逐渐黑的快。

两个人吃了饭，人手一根雪糕，他们并肩走在马路边，那样的画面，好似时光停滞，他们又回到了过去一块上下学的时光。

也不知道怎么了，徐治安好似想起来，就笑了：“小云子，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也是像现在这样，一起上下学。”

他声音轻轻的：“夏天的时候，放学的午后，晚霞特别漂亮。”

我没有告诉过你，和你一起的那段时光，一起走过很多条路，看过很多风景。

其实跟你在一块，就是我这辈子看过最好看的风景。

“噢还有还有，”他想起来小时候那些事，越说就越兴奋，“小云子，我记得以前我们一块在隔壁的爷爷家做作业，那时候我学习不太好，你经常帮我补习。”

徐治安笑着道：“我还记得，你帮我补习的时候，老凶了，表情特别严肃。”

说到这里，云裴听了，没忍住笑了一下。

徐治安眼睛一斜，瞥见他嘴角的笑意，他也没忍住，跟着弯了下唇。

他转回头，喊了云裴一声：“小云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闻言，云裴转头，看着他的侧脸。

徐治安忽然回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云裴先移开了视线，伸出舌尖舔了舔雪糕，冰冰凉凉的甜意在嘴里蔓延开来。

他神情有淡淡的凝重感，云裴忽而低声开口：“徐治安。”

他依然喜欢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名字。

徐治安抬头，舔着雪糕：“嗯？怎么了？”

“有人邀请我去打职业。”

“嗯。”徐治安没怎么在意的应了一声，随后，他缓慢反应了一下他这句话，猛然看向他，表情带着惊诧，“嗯？你说什么？！”

云裴没有再重复一遍，反而问他：“你希望我去吗？”

“不是，”他有些难以置信，说话差点咬到舌头，“你说的是真的？”

“嗯。”

徐治安盯着云裴看了一会儿，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徐治安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再开口时，他声音有些不自然：“那就去呗，喜欢就去做。”

云裴转头看他，眸子里有些许新奇：“你不反对了？”

徐治安吃完了剩下那点快融化的雪糕，似乎思索了很久，才慢慢的说：“我的确不认同，但我后来想了想，就算我真的跟你意见不合，你会不去吗？”

他看他。

被他这么认真的眼神盯着，云裴反倒不自在，他移开眼睛，不语。

云裴这一沉默，徐治安就已经明白了，他看着前路，嘴边勾起淡淡笑意：“你看，你还是会去的。”

他不说话，徐治安就自顾自的说：“小云子，趁着年少轻狂，就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即便最后失败了，至少你为此努力了。”

“做了，那就没有遗憾。”

徐治安扬着嘴角，声线缓慢：“我相信，总有一天，爱你的那些人，会看到你功成名就那天。”

云裴垂了垂眸子，低着眼睑，他没来由的笑了声：“不错嘛，哲学这么强。”

“……”徐治安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别开玩笑了，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吧。”

“嗯。”

他也不再开玩笑，云裴停下脚步，天色黯淡了，今晚圆月，清冷的夜，云裴站在冷清的夜色下。

他说：“我回去了。”

他开口，徐治安就停了下来，在他前面几厘米的位置站定，转过身，与他面对面站。

“下一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云裴看着他，夜晚有些凉，两个人的发梢被吹起来，有些刻薄的冷。

沉默了很久的徐治安，他笑了笑，这个笑意不那么发自内心：“行，你快回去吧，别错过航班了。”

云裴看着他，点了点头，他甚至没有多余的话，转身就走。

身后的人看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喉结轻滚，他朝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小云子！”

他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我明年就毕业了！”他双手放在唇边，做喇叭状，“到时候，我等你成功了，就去现场看你！”

徐治安说完，嗓子喊的有些哑了，他喘了几口气。

前面的人，听完他的话，背影僵了僵，似乎停留了一会儿，他迈开步子，举起手朝身后的人挥了挥。

看着他的动作，以及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忍不住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