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清白有罪自证无果,这个世界就爱装聋作哑,我可以捉弄你,只要我愿意,只要我还站在所谓的‘受害者’一端,而一切惩罚、责备、羞辱,都是你咎由自取。」
祝微林撑着地面站起身,挨打的疼痛让他头晕目眩,脸上的所有血迹虽然被擦拭过,但仍有留下的脏。
他完全可以还手,但活该丢人是自己的选择,面前是粗糙的墙,祝微林后牙紧咬,愤怒与不甘如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
突然,他挥起拳头,重重地砸向冰冷坚硬的墙壁,“砰”的一声闷响,疼痛瞬间从拳头传遍全身。然而他没有丝毫停顿,一下又一下,每次都带来钻心的疼,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将心中的愤懑全部发泄。
鲜血从他的指关节处渗出,染红了那一小片墙面,与苍白的手背形成鲜明对比,可是他全然不顾,拳头依然如雨点般不停地砸向墙壁,每一下都带着决绝与不甘。
他终于肯停下来,整个人像失去支撑般斜倚着墙,眼神空洞,内心被绝望填满。左手臂抵着墙,额头靠在上面,身躯不停颤抖。右手无力地自然垂下,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滴落在地面。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出,掉落地面砸向灰尘,呼吸也变得艰难好像还在被人掐着脖子。
此刻的他仿佛被世界遗弃,所有的希望都已破灭,痛苦与绝望交织要将他紧紧缠绕,让他在这黑暗的深渊中不断沉沦,无法自拔。
宣泄后还是要快速回归现实,如果这时候有人来找他就是更大的解释不清,祝微林胡乱抹了把脸,打算下楼后在旁边的水池洗个脸,至于脸上的伤,去小卖部买个口罩遮遮再说。
但是他已经听到脚步声朝这里走来,他也无处可躲。
人是从柱子后面绕出来,来人的第一句就是“疼吗?”
这声音是祝微林最近所熟悉的——楚凌。
祝微林心想,怎么在哪都能遇到你。
楚凌在他面前停下,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过多的怜悯同情,说:“我不是故意要看你们这一出的,只是……说来也是巧合,我刚在四楼抽烟。”
祝微林没吭声,但的确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他不喜欢这味道,情绪上头又添了些反感。
自从上次在角落里和祝微林碰面,楚凌就再也没去过,说好的戒烟在今天也宣布投降。这里是他找到的新秘密基地,最近还有工人在工作,他们习惯闲暇休息时间来一支,抽完的烟头就丢在这里,正好它们可以给楚凌打个掩护。
他本想着抽一支就走人,一直留意周围动静的耳朵还真捕捉到了有其他人上楼的声音,楚凌没想到教导主任这么聪明,一下逮到这里,还是说这是个老“案发现场”。
慌忙之中先找个藏身处,再悄摸着从另一头楼梯下去,真要被逮到那就认命,几千几百字的检讨早就被他准备好……
但他下楼后没再看到别人,反而发现三楼另一头的异常。
再后来,就是他看到的左于田按着自己同学的头打,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话。
“复读生……八班的累赘……败类……”
恶语伤人中楚凌已经听出来他说的是谁。
身体猛地一震,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想要立刻冲上去阻止左于田的行为。但理智又让他停下,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念头:要是上前,会不会遭到报复,惹来一堆麻烦事,毕竟自己来这里的最初目的也是见不得人的。
然而良心又在谴责自己的躲藏,自己的同学遭受欺凌,却只能袖手旁观,况且祝微林为什么不肯还手?是另有隐情?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下,他最终还是选择先躲起来继续看,心中少不了愧疚与纠结,每一个拳头落下他都希望祝微林能够站起来。
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一直以弱者的姿态呈现给左于田,直到他走后,自己在原地抽泣,发泄。
最后楚凌实在看不下去,走路声没有刻意压小,在祝微林视野前越来越清晰。
祝微林没有回应他的关心,但离开这里又必须从他身旁过去。
结果楚凌叫住他:“为什么不还手呢?”
“因为他骂的太难听?”
“关你什么事。”祝微林只觉得他烦。
楚凌轻笑一声,倒不是瞧不起他,只觉得祝微林现在这心里憋屈的样子挺有意思,像平时躲人的野猫突然挨了顿打,心疼又好奇接下来的反应。
况且他现在还在炸毛。
楚凌控制力度地逗他:“当然关我事情,我同学朋友被欺负了怎么不心疼,来让我看看……”
话传到祝微林耳朵里听出来只是火上浇油,他打掉楚凌将要伸过来的手,看着他说:“我说了关你什么事?”
他现在的狼狈不堪完全暴露在楚凌面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灰尘挡不住眼里的倔强,他皮肤白,眼眶的红晕很是明显。
楚凌还是看得见他刘海挡住的额头有一大片红紫,那是左于田拽着他头发往墙上砸。看着看着,他竟手不自觉地掀起他的头发,关心着:“疼不疼啊,这么一大片。”
刹那间祝微林浑身像触了电,难得有人这么大胆对他这样摸来摸去,还是在他情绪最失控的时候,只见他瞬间怒火中烧,毫无预兆地挥起刚锤过墙的右手,狠狠砸向楚凌的肩膀。
被锤的人压根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他猝不及防。那只受伤的手的力气仿佛带着无尽的愤怒,楚凌竟连后退两步,脸上浮过一瞬间的难以置信,但又怪于自己的作死挑逗。他的身体摇晃着,靠在旁边柱子努力想要保持平衡。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顾不上手的疼痛,祝微林只想让这家伙赶紧消失。
这一拳一骂真给楚凌玩爽了,他按了按被锤的左肩,装作满脸不解和不耐烦:“不是挺有劲啊?刚才左于田把你揍成那狗样子怎么不知道还手啊?祝微林你有气别往关心你的人身上撒。”
他边说边站在了祝微林面前,点了点他肩膀:“自己愿意受这气就别委屈,脸上的勋章都给其他人看看,我就看到时候孔润他们问你,你怎么答。”
话说完后他看祝微林的反应——没什么反应。
难道是骂傻了吗?是不是言语太犀利了?
“对……”祝微林正欲开口道歉,但话在嗓子眼里去说不出来,好像眼泪会随着这句道歉而失控。
大脑的卡壳反应让他觉得明明是对方先动手动脚,想到这他也不想说什么。
转身要走。
楚凌看到他嘴巴张了又合,也没戳穿什么,只是提醒他:“你这就回去啊,脸上手上的伤怎么办?好歹找东西遮遮包扎包扎吧。”
祝微林脚步顿了顿,点点头以作听见。
但他身旁突然有个东西从后面伸过来——是楚凌递给他的一个白色口罩。
祝微林盯着口罩看了会儿,没把目光分给施舍的人。
“先用着。”
“我不用。”他声音很轻,是为了控制好情绪。
但楚凌不作休,把口罩塞给了他:“生气归生气,别不好意思,也别太惊讶这种时候为什么随身带着口罩,都是为了防抽烟被抓用的。”
“不光是口罩,我还有一次性牙膏牙刷。”
他说着,从校服裤兜里掏出来给祝微林看。
好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祝微林犹犹豫豫到底要不要收下。
但楚凌已经把口罩塞到了他手里,人比他先一步离开,并且提醒:“快上课了。”
……
楚凌进班时离第一节课还有五分钟,可能是演讲离早读下课近,这会儿课间还有不少活动的人。
果然前面两个爱心大使问他有没有见祝微林。
楚凌摆摆手,说:“我一个早读几乎不在,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他也逃了。”
他往祝微林的座位看了眼,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他想祝微林会不会还在那里,还是去医疗室擦擦伤?
后来盼望着的人踩着铃声赶上第一节课,楚凌偷瞥他一眼,发现这人已经带上了他给的口罩,不过右眼的伤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至于捶墙的手,他也只是简单清洗,关节依然红肿破皮。
这节课对祝微林来说是个避难所,至少不会有人扭头问他早上发生过什么,四十分钟时间也给伤口留些愈合机会——尽管不会完全恢复好。
他又满心期待着时间能飞速流转,不暂停直接跳到晚自习下课。这样想显得每一分每一秒又如此漫长,眉头紧锁都扯得脸疼。他想着赶紧结束这一天,冲出学校,逃离那些令他编不好谎、不愿面对的难题。
果不其然,第一节下课前桌孔润就问他早读干什么去了。
“身体不舒服,临时去看个病。”
“怎么不舒服啊,这时候真是感冒多发期,林林你可要照顾好自己。”
“嗯。”祝微林点头。
他稍微抬了点头,就被楚凌的前桌杨铭泽看到不对劲,问他:“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祝微林心想不好。
“还这么肿。”
祝微林:“……”
杨铭泽又补刀:“你不会被人打了吧?”
祝微林:“……”坐的不近你怎么看这么清?
“没有,”祝微林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口罩挡住的嘴角,有点疼,“过敏,今早上不知道对什么东西过敏,可能进眼睛了,就成现在这样了。”
说完祝微林自己都不信,那特么过敏和被打会一样吗?
右手一直在外套兜里没拿出来,他低头装作不经意揉揉前面头发,实则是为了挡住额头的伤——可千万别再有第二个人掀他刘海了。
幸好没有,而且杨铭泽那二傻子还真信了他的话,还问他什么过敏,自己避个雷。
“噗……”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憋不住的笑。
杨铭泽不解,转头问楚凌:“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楚凌摆摆手,另一只手捂着嘴憋笑,“我只是突然想到今早上的时候,我在新楼那里抽烟……”
他余光瞥见祝微林往这里看了一眼。
“我看到——”他故意拖长音。
“看到什么?”果然吸引力孔杨两人的好奇。
“看到有两个人——”楚凌说得不紧不慢。
祝微林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他原本想让楚凌不提今早的事情的,但无奈败在了自己不好意思开口。
看着吃瓜两人好奇的眼神,楚凌发完最后的话:“哎,也没什么,就看见俩小情侣卿卿我我,一方说什么要一直在一起,另一方哄着宝宝。”
“咦——”两人一齐鄙视。
“还以为什么呢,你抽个烟也真闲着,偷看别人亲密。”孔润吐槽。
“啧,这事可不小,我抽烟的秘密基地被小情侣给占了,这谁能安心?”
没有人同情。
“你不是说要戒烟吗?”杨铭泽问他。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
短暂的课间在说笑间流逝,上课时楚凌看了眼祝微林的反应,右手已经重新放在桌面上,走了左文丰,最后排只有他和楚凌两个,触目惊心的手背也毫不遮掩,应该是在兜里摩擦的缘故又破了点血,他把头压得很低,眼睛眨得很快,不让一滴泪落下。
但课本上还是多了两滴湿痕,用左手抹去,擦得眼睛疼。
楚:你没事吧?
祝:关你屁事。
楚:不是,我们前两章才刚吃过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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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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