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走了数日,天气越来越冷,遇到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小姐,求您给点吃的吧,我家丫头已经连续数日没有吃过东西了。”一名满脸饥黄,脸色因寒风而冻得红肿的妇人抱着一骨瘦如柴,昏昏沉沉的孩子,用尽力气走到马车边向俞万识绝望乞求道。
她们被冻的瑟瑟发抖,一眼看去,似随时都能倒地不起。
俞万识眼里透着股怜悯不忍,一时难受,并没有注意到这对母女身后有数双如饿狼般的眼睛狠狠盯着。
只是连忙询问身旁丫鬟兰淑再找出些衣食来,欲要递给那名妇女。
忽然被人抬剑挡住,俞万识诧异看去。
只见宋迟将另只手上的一个水壶和俩张白饼递了过去,对着妇人淡淡点头示意。
那名妇人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接过去,连忙抱着女儿不住弯腰感谢“谢恩人,谢恩人。”
待那对母女离开后,俞万识下意识将目光一时停留在宋迟冷淡的脸上,只见宋迟默默注视着刚才那对饥寒交迫的母女,直到她们吃饱喝足。
……
临近傍晚,木材啪啪燃烧。
这段时日,俞万识带着的钱财衣食想来也快要施舍完了,宋迟终是提醒道“俞三小姐,从此地开始去北雁,沿路便更寻不到任何衣食,莫要因一时善心而死在去北雁的路上,在下亦无心去顾及你尸首。”
“难不成便任由她们饿死冻死在路上吗?宋将军,我们连路见到的尸首还不够多吗?”俞万识怔然片刻,眼底瞬间涌上一股酸涩,抬头痛苦地看向宋迟问道。
“如何才能救他们?”俞万识又问道,语气间带着发自心底,触动人心的真挚坦诚。
通红的眼眶毫无征兆撞进宋迟冷淡无光的眼里,令宋迟心跳陡然漏了一瞬,俞万识此时声音柔软,不似先前冰冷疏离,处处带着讥讽,如今像是质问,又像是心中不忍的痛诉,对灾祸民怨,自己无能无力的不满自责。
宋迟稳下心神,垂眸沉思,渐渐清醒,而后心中沉叹一声,想起今日之景,淡淡解释道“这一点余粮救不了她们,只会平白惹来那些饥肠辘辘的灾民争食。况且他们也活不过寒冬的,倒不如你有一命可活。”
“可他们若还有一丝希望便会活着。烛光微弱,亦能照亮方隅。宋将军,你果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宋迟的话理性至极,却比这沿路的冰雪还要冷上三分,不知为何,俞万识略感失望,心凉了片刻,抿了下唇,最后定声道。
宋迟闻言心微微震撼,没再应答,一眼便能望见的生死,也会有希望吗?战场之上,他尚能拼死救负伤的将士,只是因有那么一丝可能会活下来。流民之多,如今这方圆百里不见衣食,怎么能活?宋迟想不明白,以他之见,没人能救下来,甚至救一人也只是会害了那一人。
俞万识倒底是心善还是佯装软弱,宋迟无心去想,毕竟他对北国余孽处处提防。
“天寒地冻,朔风凛冽,车透薄雪,俞三小姐好生看顾好自己。”宋迟起身淡淡道。
第二日清晨
宋迟出了营帐,便见宋沅着急跑来,不顾喘气,担忧道“公子,不见俞三小姐的马车。”
宋迟闻言皱了下眉,扭头寻去,冰天雪地之下,只见俞万识身着一袭蓝袍带着兰淑和包袱骑马缓步而来,俞万识脸色苍白俯身在马上,似生怕掉下来。
宋迟轻笑,漫天飞雪,寂寥无人,有那么一刻他的眼里只看进了俞万识一人,连带着周围白雪飘落也随之寂静下来,却也只有一刻。
宋迟负手静静看着俞万识骑马远远而来,并饶有兴趣目不眨睛的注视着俞万识带着兰淑小心又生疏得下马,直到她们走近身旁时,才将眸光中暗藏的担忧和冷笑一瞬敛去,平静问道“你的马车呢?”
“留给灾民了,方圆百里人走不过去,可马走得过去…我亦让车夫骑马回去了。”俞万识看向宋迟,淡声道,随后又解释一句“宋将军,对我来说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忽想起什么,俞万识抬手指着宋迟营帐一角,又道“离开时,我给你留了一封书信,就压在那里,你的营帐旁。”
宋迟眼里露出一丝惊叹诧异,而后顺着望去,便见那片雪白之地,的确露出了一角书信,想是因清晨突飘大雪,掩埋了过去。
“嗯”宋迟点头,不再多言。
只是转身之际,再次留意到俞万识没有套上马鞍的马,眼底逐渐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晦暗不明。
……
“公子,你这是?”宋沅收拾好帐幄,扭头便见自家公子正取下心爱的赤血宝马驰草的马鞍,并随手套在了俞三小姐刚刚骑来的马上,诧异问道。
“她二人骑马,这样安全些。”宋迟固定好马鞍,仔细检查了一番,而后随口回道。
“公子,你当真对俞三小姐有意?”宋沅一时惊讶,公子的确向来待人心善尊重,可他从未见过公子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不知当问不当,却还是慌乱小声问了出来。
宋迟愣了下,而后道“没有,只是心中有愧。”对北国有愧,所以对她心软好些。
宋沅放下心来,没有多想,只是忽又念起俞三小姐身份,忍不住道“不论如何,公子绝不能对俞三小姐动心。”。
宋迟闻言轻笑一声,他怎会对令他心怀愧疚的敌国之女动心,于是打趣道“宋沅,我觉得兰淑亦是不错,你这几日对人家嘘寒问暖,关怀有佳,身为男子也要负责些,要不要我备一纸聘书给人家。”
宋沅闻言脸一红,慌忙摆手道“不用公子…我…我只是…”
见宋沅窘迫的样子,宋迟挑了下眉也没再打趣。
不过经如此一问,宋迟粗心大意,亦没有想过他待俞万识心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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