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余礼的一瞬间，林子珊下意识要逃，余礼眼疾手快，迅速用脚顶住电梯门，闪身出去抓住她的手腕。

“林子珊！”余礼忍不住怒吼。

看到她眼神躲闪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余礼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你……先跟我来再说。”

……

这回余礼吸取了上次教训，不再挑没人的地儿了，而是径直拉着她到了外语院楼内的咖啡馆，定了个包厢位。至少这里有监控。

余礼压抑着心中的不平静，翻看店里菜单。

对面林子珊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余礼刚才拉她时就注意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没了，但膝盖上的淤青由于她穿着长裤看不见，于是她故意问：“你的伤好了？”

林子珊绞紧衣袖，不吭声。

余礼叹了口气：“喝什么？”说完随手把菜单递给她。

“我不喝。”林子珊冷声道。

见她不愿沟通吗，余礼也不再自讨没趣，自己点了杯淡奶油美式。

……

咖啡馆服务生是兼职的本校学生，看见隔断后坐的正在风口浪尖上的两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您的美式，请慢用……”因为太过惊讶心不在呀，他不小心他托盘里的湿纸巾掉在了余礼身上，他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事。”余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不过就在抬头把纸巾放回去的时候，余礼注意到面前这个服务生长得好像有些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看了几秒，余礼收回视线，她接着对林子珊道：“咱们两个都清楚怎么回事，所以现在，你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么？”

为什么故意用真假存疑的伤口造谣老师打人。

林子珊依旧沉默。

余礼：“如果你什么都不说，那咱们只能法院见了。老师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我真的不想跟自己的学生走到鱼死网破那一步……我对你，原本一直都挺看好的。”

其实余礼知道没有监控没有证人的情况下，如果林子珊一口咬死她打人，这种情况就算闹到法院对她也是很不利的，而且她总归还是不想跟自己学生闹得太难看，所以此刻才会心平气和地同林子珊讲话。

林子珊强行维系的表情此刻有些松动。

余礼接着说：“那天你违反考试规则，我带你到楼梯间是因为那里没人经过，我认为这样能尽可能保护住你的尊严。我又没有打你，你心里清楚，我不知道你的伤哪儿来的，如果你真的受到外界伤害了的话，请及时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毕竟你是我的学生。”

尽管只是任课讲师，但德语系课程专业性强，余礼几乎每天都会跟学生见面，甚至在他们大一的时候还经常带他们早读。

这是她的学生啊，原本她很喜欢的学生。如果她脸上的巴掌印和腿部的淤青都是真的，难道是有人逼迫她陷害自己么？

被学生背刺，她心里比谁都难受，余礼看着林子珊紧咬嘴唇的样子，心情十分复杂。

沉默片刻，林子珊终于忍不住了，她突然大声道：“不！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应该在我……在那天帮我！”

余礼愣住了，过了几秒反应过来：“帮你什么？帮你作弊？那不可能。”

余礼觉得很无语，“你觉得作弊是应该的？”她又问。

林子珊表情顿时变得狰狞。

“我知道不应该！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作弊！”林子珊歇斯底里地大叫。

余礼皱了皱眉，示意她往下说。

林子珊因为生气重重喘着气：“都是因为你！因为我所有时间全用在你的课上了！你知道么余老师，我每天晚上都把你上课讲的内容看至少3遍，还预习你下一节的课，有时候舍友都睡了我还在学……你布置的每篇论文，不管多少字，我都很认真很认真在写，你以为你的课我凭什么拿的将近满分！……我为什么作弊！因为我根本没时间搞其他东西！”

余礼十分震惊。

“是我留的作业太多么？还是讲的太难？”她下意识问。

没想到林子珊听后更气，她愤怒起身，两只胳膊撑在桌子边缘，身子前倾恶狠狠地盯着余礼。

余礼讶然跟她对视，眼中写满困惑。

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过了许久，最终，林子珊败下阵来，她颓然地重重坐下，过了会儿，她缓缓开口：“都不是……因为我，太喜欢余老师了。”

“因为崇拜你，喜欢你，把你看得很重要，所以拼命想吸引你的注意力，想当你最出色、最喜欢的学生。”

从她刚才的反应余礼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听完林子珊这样坦然地说出口，她依旧被震撼得久久不能回神。

她可以理解学生对某个老师有偏爱，但她想不到竟有人能到如此偏执的地步。

因为喜欢她，所以只学她教的课，因为只学她的课，所以其他课考试只能作弊。

余礼彻底失语了。这种事情太离谱以至于超出了她的认知。

说完，整个包厢便陷入了沉默。

林子珊坐在那里侧过头流泪，许久，余礼才回过神，想坐到对面安慰她。

而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掀帘进来。

“啊！余老师！你们怎么在这儿！”

竟然是陈靖珂。

看到来人，林子珊瞳孔骤然一缩，好像受到了惊吓，迅速低下头看着桌子下面。

陈靖珂扫了她一眼，装作惊讶的样子：“珊珊，你怎么哭了？”

余礼觉得有些尴尬，心想这孩子可真会挑时候。

她问：“你呢？怎么在这儿？”

外面有隔断和帘子挡着，他怎么确定这个位置里面有熟人，还直接很没礼貌地掀帘进来？

陈靖珂脸上有些为难：“……我本来想去里面那个位置自习的，”他指了指前面，“结果路过听见里面好像有人哭，所以就进来了。”

好吧，真是爱管闲事。余礼没再往下追究。

“所以老师你们……”他看了看余礼又看了看林子珊，随后在林子珊旁边坐下。

“怎么了？”陈靖珂一只手搭上林子珊的肩膀。

林子珊眸光闪躲。

在余礼眼中，陈靖珂的行为只不过是一位热心班长对同学的正常关心，但就在她看不见的桌子底下，陈靖珂悄无声色地伸出小腿，在林子珊鞋上狠狠踩了一脚。

陈靖珂瞥了一眼她的包，随后林子珊像得了重要指令，立马把包里的手机掏了出来，在桌面下飞速打字，回复陈靖珂的消息。

陈靖珂手机特意开了静音。

他一边以班长得口吻安慰林子珊别哭，一边又试图询问余礼二人只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礼不想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拨通了政教处老师的电话：“……林子珊回来了……对，现在跟我在一起……好，一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挂断电话，她对林子珊说：“整个学院都在找你，打你跟你家人的电话都打不通，我已经跟学院说了，等会儿我带你过去。”

只要林子珊人来就好。她需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了，陈靖珂，麻烦你联系一下林子珊的舍友，等会儿学院有事问她们。”

陈靖珂点了点头，当着余礼的面掏出手机。

他看着手机弹出的消息，嘴角不被察觉地勾了勾。

弹出来的聊天框上面写着两行对话——

你告诉她了么。

没有。

陈靖珂打字回复：很好，希望你不要忘记盟约~

最后他才象征性地给林子珊舍友发了消息。

“陈靖珂，你先回去，林子珊，跟我走吧。”

余礼站起身。

……

林子珊知道自己回来就是个错误，巴掌印一晚上就没了，膝盖则是她故意跪在鹅卵石上弄出来的，如果不是家人追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学校，如果不是舍友给她发消息说学校准备报警，她真的不想回来。

她知道一回来就会收到校方的质问。但陈靖珂告诉她别担心，余礼再怎么自证清白，她也只是一个人，而她，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只要咬死，余礼就毫无办法。

她低着头跟在余礼身后。

不仅回来是个错误，或许一开始答应陈靖珂的提议就是错误？但她已经骑虎难下了……如果她不咬死就是余礼动的手，那么造谣污蔑老师，等待她的只有更严厉的惩罚！

看着余礼挺直的腰背和优雅的身姿，林子珊心中既有悔恨，又有想肆意报复她的快感。

她凭什么丝毫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凭什么知道还能装作一副无辜的表情！明明她才是一切罪魁祸首！

想着想着，林子珊眼神中的偏执更甚。

……

咖啡馆。余礼和林子珊走后。

陈靖珂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依旧坐在包厢里。

他看着眼前余礼喝剩的杯子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后突然低笑出声。他伸手拿过那个咖啡杯，远山状的杯体外缘还有喝剩的咖啡渍。

陈靖珂举在手中转了两圈，然后带着一种既疯狂又嫌弃的表情，伸出舌头舔了上去。

……

收银处服务生看见陈靖珂出来，给他比了个哥们儿间的通用手势。

陈靖珂把杯子和茶盘递给他：“给，帮你收拾了哦，不用谢。”

“哇，江哥大好人啊！诶对了，这是余老师的杯子么？”男孩儿看着手中的杯子问。

“对啊，出来上厕所刚好碰见她们走，顺便打了个招呼。”

闻言，男孩儿悄咪咪凑到他耳边，小声问：“那你听到什么了没？俩人没又打起来啊？”

陈靖珂玩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哈哈怎么会，完全错过了，什么都没听到。”

“切，可惜……”男孩儿撇了撇嘴。

现在余礼跟林子珊之间的瓜基本全校皆知，一看见这俩人居然凑在一起，他便急忙往四人宿舍群里发了消息：?

铁子们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

下面吃瓜的三个人里纷纷发来问号。而其中那位群主，恰好就是陈靖珂。

……

电梯缓缓上升。

不知为何，余礼脑中突然灵光闪过，她猛地想起来那个面熟的服务生是谁的，是同级法语系2班的班长，曾经一起跟陈靖珂到大办公室交过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