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龟兹国(二)

白天逛了一天的昭怙厘大寺,到了夜晚,寺里安静了下来。

今晚净尘法师大概也是不回来的,是了,桑吉不在此虎视眈眈,法师也就不需要和她一个房间为她护法。

池予想起净尘说的要她多休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懂,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入睡,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

夜晚太安静了,没有专心打坐修练吐纳,她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控制不住脑子里的意念,她想到了白贤真人,想到了出云山,想到了李青衍等人此时在何处,也想到了净尘和寺里高僧的谈经论佛,最后想到了那在西域里没了踪迹的明虚真人。

他无影无踪的在西域做什么,既然活着为什么毫无音信传回出云山?既然和出云山断绝了联系,为何还要使用出云山道术?

出云山道术!

池予猛的翻身而起,凝神静视,没错,是出云山道术,有人在附近使用出云山道术。

她立刻起身开门出去,寻着对本门道术的熟悉感,她轻盈的跃过僧侣们的房舍,避开夜行的比丘沙弥,攀过了墙头,她奔上了半山腰。

只觉得感应到出云山的道术渐渐的散去,晚风吹拂,吹得她急奔的身影衣抉翻飞,长发飞舞,也将最后一丝出云山道术的感应吹散了。

池予看着涟漪不断的河面,有人使用了出云山道术从河面上过了,只是不知是过去了河对面还是从对面过来,她来迟了一步,她肯定这人是出云山弟子。

“池施主!”

她站在河边凝视着河面,许久都一动不动,风吹拂着她衣诀飘飘,仿似那月中仙子欲随风腾空而去;月光下,荒芜岸边,她被吹乱的长发,显得她格外的娇柔孤寂。

池予回头:“法师!”

她眼里有淡淡的失落,净尘心一动,柔声道:“你在看什么?”

池予道:“是我们出云山的弟子,我来迟了。”

净尘道:“不是李施主?”

池予摇摇头:“不是李青衍,但是出云山弟子。”她看着河对面的西岸道:“法师可知对面是哪里?”

净尘也抬眼看向对面的西寺,道:“苏巴什城,又名女儿国!”

池予一怔:“女儿国?全国都是女子?”

净尘含笑道:“嗯,女儿国隶属龟兹国,这条河唤子母河,河东为女儿国,相传女儿国历代只育女不生男,绝无男丁。当地的姑娘从不外嫁,外地小伙只有入赘女儿国,做过门女婿,才能和她们结婚,但婚后也尽生女孩,世代如此。女儿国属母氏,国王、文武官员以至卫队长,掌权者均是女性,宫廷杂役,生产劳动,守卫城堡等等,全属入赘女婿职责。”

池予默默无言,对面既然是女儿国,那这位出云山弟子不管是过去女儿国内,还是从女儿国里过来,这个出入女儿国的男人,总有解释不清的嫌疑。

净尘道:“有些事一叶障目,不可一言定论,他若真真放不下做何行为,还会再来的。”

池予点点头,不管这个出云山弟子是谁,只要他放不下女儿国的某人,就还是会从这里过去的,她只需守株待兔。

净尘目光温和的看着她道:“夜晚了,你该早点睡了。”

池予颔首道:“嗯,回去吧。”

两人返回昭怙厘大寺,远远看到昭怙厘大寺寺门前站着两个焦急的身影,其中一个在门前不安的渡来渡去,口中不停的念着佛。

净尘笑道:“施主下次有事出门,当知会一声明法,这孩子在房里不见了你,只当你被虏劫了去。”差点闹得全寺上下不得安宁。

池予一窘,颇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看到他们安然归来,明法和明齐急忙冲上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池予,见她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明法眼睛都红了,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安然无事否?”

池予满心尴尬,笑道:“我无事,明法师父莫担心!抱歉,是我的错,独自夜出累你担心了。”

明法眼眶都红了,热泪满眶:“不不不,是明法的错,明法没有看好施主,今夜是施主独自夜出明法尚且不觉,若是别人趁夜来袭虏劫了你去,我......明法该当何罪?”

他垂泪欲滴,池予却更是浑身不自在,她自来都是自我主张,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在意别人看法,因此即使知道出云山上颇多弟子对此有意见,她也置之不理,依然我行我素。

可是看到明法为了自己的随心所欲,如此的懊悔自责,还垂泪欲绝,这实在让她手足无措,无奈自愧不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看了一眼净尘,无奈道:“你......你不要哭啊......”

明法泣道:“师父把你交给小僧照顾好的,可是小僧却把你看丢了都不知道......”

池予:“......我以后去哪里都会告诉你的。”

净尘一笑,眼里满满的笑意,打断了两人道:“好了,夜晚了莫在此纠缠,明法你俩去向被打扰了的师兄们道谢一番说明缘由,为师先带池施主回去休息。”

明法才止了眼泪,点头称是。

池予尴尬的朝他笑了笑,跟随净尘先走了,后面隐隐传来明齐小声的责备道:“别哭了,还哭鼻子,多大了,被人看到多丢人......”

明法不服道:“还说我呢,你找不到池予时,眼睛也红了的,你以为我没看到吗......”

池予脚步微微一顿,很快又随着净尘返回他们住的房间里。

净尘含笑看着她道:“夜很晚了,早点睡吧。”

池予道:“法师你呢?今晚我可打扰了法师和长老们的谈经?”

净尘道:“不妨碍,是贫僧打扰了长老们几夜,今夜不宜再扰,你早点睡吧。”他说着径自走到桌前的毡毯上盘膝坐下。

这毡毯是明法专门为他准备的,在高昌国时,因为桑吉的虎视眈眈,他夜晚要为池予护法,池予睡在床上,净尘便在桌前打坐,偶尔会躺在地上入眠,明法便在地上铺张毡毯,让他打坐时也可躺下休息。

如此他今晚是要留在这里了,池予回到床上躺了下来。

净尘突然道:“施主明日可愿意入龟兹城观赏一番?”

池予道:“为何入城?”

净尘道:“今日龟兹国王遣使请贫僧入宫,言道高昌国王曾书信一封,请龟兹国王关照一下我等。”

池予有些意外,含笑看他道:“高昌国王待法师倒是情深义重呢!”

高昌国王待净尘可谓是相当看重,首先知道他到来西域,便威胁伊吾国将他送往高昌,然后为了留下他又许以国师之位,威逼利诱一番,还想着送个女人与他为妻,她虽不知道耶输陀罗指的是什么,但多半就是作为他身边女人的意思,最后留不住了,还千里迢迢的遣使送礼,只为让龟兹国王关照一下他。

净尘微微一笑,在高昌国讲经的一个月,他为高昌国指点的谋划,对高昌国来说可不止这些好处。

池予想了想,笑道:“好,明天我也到龟兹城观赏一下。”

净尘含笑道:“嗯,听闻明日是龟兹国的盛会,届时会有龟兹乐舞大会,龟兹国乐舞名震西域,你可请观赏一番。”

池予道:“好。”

她一向平静无甚喜好,净尘不懂她是否真想看乐舞,但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是喜爱新鲜的,或者带她出去多走走,让她不必似前几日那般,枯坐房里大门都不迈一步。

“嗯,夜深了,你睡吧!”

净尘坐在桌前打坐默念经文,池予也闭上眼睛入睡。

四周安静了下来,昏暗的烛火,照得小小的僧房温馨而温暖,多了个人在房里,即使仍然是安静的,却踏实得多。

“法师,我睡不着!”

净尘微微睁眼,垂眸看着桌上昏暗的烛火,唇角扬起了一个弧度,片刻后那低沉,微微沙哑的悦耳悠扬的诵经声响了起来。

......................................

次日池予醒过来后,毫无意外的没看到净尘的身影,他又不知在何处出去了,起身时,身上的毛毯跟着滑落,她从没有睡觉盖毛毯的习惯,想来还是净尘替她盖上的,唇角上不由得扬起了丝笑意。

门很准时的敲响,明法送来了清水让她洗漱。

待她洗漱换衣后,明法又给她送来了早膳,看到池予的一身打扮,他愣住了:“池......池予,你恢复神识了吗?”

池予摇头道:“尚未呢。”

明法疑惑的打量着她的衣着打扮,疑惑道:“那.....那你是没有换洗的衣衫了吗?”她身穿着出云山弟子的道家装束,广袖轻衫,黑发朱颜,是那雌雄莫辩的风流少年人。

池予自随他们西行来,为了掩饰身份,一直做西域风的装束打扮,她关闭了双瞳的眼眸,清丽无双,眉间鲜艳的莲花印记,让她另有一番西域风情,如今换回出云山弟子装束,那清丽的仙风气韵,简直如同换了另外一个人。

池予笑道:“不是,法师又去见长老们了吗?”

明**愣的摇了摇头:“师父和方丈主持接见龟兹国特使,池......你先用早膳,等下师父会叫你过去,咱们一起到龟兹城去。”

她这一身装扮,让他想起来在莫贺延碛沙漠的那一夜,耶和罗皇子向他们举起屠刀时,是她站了出来,她浑身笼罩着阿鼻地狱的恐怖气息,挡在他们面前,挡住了耶和罗部落的屠刀,相处得久了,他照顾了她一个多月,让他差点忘了,她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她只是暂时落难的出云山弟子。

用了早膳,净尘也来了,看到池予的一身打扮,微微愣了下,却很快反应过来她的如此打扮的目的,含笑道:“用了早膳了吗,我们准备出发了。”

池予点点头,忍不住也微微打量了他一番,他手握锡杖,身披袈裟,与平时风尘仆仆的赶路不同,此时的他格外的精神,他长得本来就清俊耀眼夺目,实在是一派圣僧,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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