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何去何从(二)

晚膳后,昭怙厘大寺的沙弥来有请净尘法师,说寻到了一位曾在下雪天从雪山安然下了山的路人,知道一些雪山的情况,方丈主持请法师现在过去听听。

净尘劝慰了池予几句,看她似乎在考虑,便不再多说,和明齐一起到方丈室去了。

明法一边收拾着晚膳的碗筷,微微抬头看了看思虑的池予,眼眶一红。

听到抽鼻声,池予回过神,看到了眼睛通红的明法,微微一愣,问道:“你怎么了?”

明法抿紧了唇,抬头看着她道:“池予,你是不是因为我今天说的话才要走的?”

池予怔了怔,摇头道:“不是的。”

明法红着眼睛道:“我今天说那话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你就当我没说过那话,你别走好不好?我……我……”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池予有些懵了,急忙道:“你别哭啊,我不是因为你说的话才走的。”

明法哭道:“我知道我不会说话,明齐师兄经常有说过我,可我就是嘴巴笨,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池予你别走了,你走了师父肯定会责怪我的。”

池予有些哭笑不得,笑道:“真的不是因为你说的话我才要走的,明法,你别哭了,听我好好说。”

明法才忍住泪点头。

池予道:“我为什么要跟随你们上路,你也是知道的,我神识被封,不想被桑吉抓走,得你们师徒不弃相护,一路西行多有照顾,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法师已知我意,我不能一直跟着你们去西方拜佛,如今桑吉重创不能再为难我,我也要找到我的师门继续我们的任务,而且找到他们,才能协助我重开神识,你们也不能再为我耽误上路了。”

明法道:“真的如此,不是因为我今天说的话吗?”

池予笑道:“自然不是,难道你真的希望我对法师有男女之情,才不得不离开法师?”

明法脸一红急忙摇头,看她真的不是因为他今天的话才走,心里虽然松了口气,但还是因为要与她分别而难过,他想了想道:“池予,师父说的你再好好想想,虽然……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要走,但你若真的不和我们一起离开,冬天来了,你一个姑娘家的,还是待明年春暖花开再上路吧。”

池予微笑道:“好,我知道了。”

她虽然口头说好,但他们都知道,只要净尘师徒前脚离开昭怙厘大寺,她后脚也必定会离开,毕竟她一个单身姑娘,又是出云山弟子怎么可能在佛寺里呆一个冬天。

明法心事重重,满怀忧虑!

明齐看他眼睛都红了,明显哭了一场,嗤笑了一声。

明法恼怒道:“你笑什么?”

明齐道:“出息,就只知道哭。”

明法哼了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明齐道:“我自然知道。”

“你知道什么了知道,瞎说。”

“你不就怕师父和池予之间有什么吗,现在池予要走了,你又觉得内疚,就哭了呗,你说你除了哭还能怎么样?”

明法沉默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明齐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的多了,我还知道池予是走不了的?”

明法吃了一惊,跳起来道:“你怎么知道?”

明齐不满道:“就只知道问怎么知道,你就不会用脑子想想吗,不和你说,自己想去。”

明法心痒难搔,但明齐一副闭口不愿谈的样子又拿他没办法,最后想到池予不走又很高兴,便放开了心。

明齐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撇了撇嘴,真是不爱动脑子的货,想着就提点他一句道:“以后你别再管师父和池予的事了。”

明法一怔:“你什么意思?师父出家人,和池予哪有什么事,你可别乱说。”

明齐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个脑袋简单的货,他脑海里想到了今晚师父在方丈室听那路人讲述下雪天时雪山的情况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眸里,却是波澜涟漪的,而且师父他在听路人讲述时,竟然在走神,能有什么事让师父走神的,不就是池予今晚道别的话,师父他不想让她走吗?如果师父真不想让她走,她是走不了的,这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

夜幕降临时,月光已经照亮了大地,临近冬天的夜,天黑得比平时都快。

天冷了,但寺里的僧侣们,还是依时做着晚课,钟声,法器声,喃喃的诵经声不止。

净尘也盘膝坐在毡毯上做功课,手拨着佛珠默念经文,他这几夜都没有出去和主持长老们谈经论佛,也或许是知道他们不能解他之惑,便不再打扰他们清修。

池予盘膝在榻上打坐,病了几天,她觉得自己内息都弱了,尽管还没恢复神识,她修练一下本门的吐纳内息,还是觉得身体都轻快一些。

自晚膳说了道别的话,两人该说的都说了,该怎么做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决定,所以两人都当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池予练了一周吐纳,感觉内息轻松了些,正待再练二周时,突的感觉到了一丝出云山道术。

她猛的睁开眼睛,他来了!终于出现了,她一直等着他,她起身正要冲出去。

净尘睁开眼睛:“去哪?”

池予一顿,道:“法师,他出现了,就在子母河边,这次不能让他再走了。”

净尘微一沉吟,起身揽住了她的腰,转眼间便跃出了昭怙厘大寺的墙头,几个起伏的飞跃,已然看到潺潺流水的子母河。

月光下,河岸上一条清瘦的身影立在岸边,眺望河对面的女儿国。

这人对净尘和池予的到来并不意外,回头看着他们笑了笑。

他人至中年,虽然身穿胡服打扮,但还是看得出来是个汉人,虽然饱含风霜,但仍然看得出他年轻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池予默默看着他道:“你是谁?”

他笑道:“你不是特意在找我吗,还问我是谁?”

那天晚上他从女儿国回来时,她就追出来了,他迅速的隐蔽走了,可是第二天她又明目张胆的穿着出云山弟子的服饰,大摇大摆的在龟兹国逛了一圈,不就是为了找他吗。

池予冷冷道:“你是谁?”

他一怔,无奈道:“出云山天清阁明虚真人弟子,何尚起。”

池予沉默了下道:“我是朝阳观池予。”

何尚起有些惊讶,感慨道:“原来你就是池予啊,都长那么大了,当年下手时,你还只是个小娃儿。”

池予回头看了看净尘,净尘合十点头,退开了。

何尚起看着净尘走远,笑道:“你怎么和和尚走一起了?”

池予道:“意外。”

何尚起打量了下她道:“我观你有如凡人,可是受了伤?”

池予道:“意外,仙根受创,神识暂封了。”

何尚起惊讶道:“你年纪轻轻就已开启神识了?果然英雄出少年,对了,你一个人到此吗?”

池予摇头道:“十名弟子奉命下山,我出了点意外,和他们分散了。”

何尚起脸上露出一丝悲哀,嘲讽的笑了笑,问道:“你们为何事到此来?”

池予道:“明虚真人何在?”

何尚起苦笑道:“阁主派遣你们下山是为我们而来?”

池予点头。

何尚起低头苦笑,许久才低声道:“你们不该来的。”

池予看着他。

何尚起从怀中拿出一块银牌,轻轻的摩擦着,看得出来他经常拿出来摩擦过的,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最后他满怀不舍的将银牌双手捧着奉上。

池予眉一跳,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何尚起苦笑道:“出云山天清阁叛徒已无颜再为出云山弟子,请将此银牌带回出云山除名吧!”

池予惊讶的看着他:“为何?”

何尚起道:“我心已有羁绊牵挂,早已破解了出云山戒律,不配为出云山弟子。”

池予沉默了下,伸手拿过了银牌,静静道:“你的牵挂就在对面女儿国?”

何尚起苦笑道:“是。”

“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属于我的责任,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池予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何尚起叹了口气,虽目光不舍的看着银牌,但同时又如释重负,想来在此银牌没交出去时,他身上负着三重责任和压力的。

池予问道:“明虚真人何在?”

何尚起苦笑着再次重复:“你们不该来的。”

“何解?”

“这大概是诅咒,是出云山弟子的诅咒。”何尚起道:“我们不是第一批往西域来的出云山弟子,也不是最后一批,可是不论是第几批,最终都没能完成任务,没能返回中原出云山。”

“你可知为何出云山道术天下闻名,却始终在西域立不住脚,不是没有弟子往西域说道,是因为诅咒,没人能在西域完成出云山说道,不是道途变节,便是因为其他方方面面,都不得不放弃了,我是其中之一,明虚真人也是其中之一。”

池予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明虚真人也变节了?”

何尚起微笑着看了看远处在月光下,清润耀眼的净尘,问道:“听闻净尘法师要往西方佛陀处拜佛求学,以证金身正果,立地成佛,你是要随他西行吗?”

池予淡淡道:“这与你无关。”

何尚起笑道:“请你回答我的问题,然后我才能向你解惑。”

池予不满,但还是说道:“过几日他们便要离开龟兹国继续西行,我有我的任务,自然不随他们同行。”

何尚起笑着摇摇头道:“你大概还是要随他西行的,从龟兹往西要过天山,过了天山雪山便到了西突厥的领域,明虚真人便在那里!”

池予一怔,有些意外。

何尚起笑了起来,很无奈,他无奈的看了看她道:“池予,听我一句劝,现在带着我的银牌回去出云山,已可向出云山复命,你大概还能离开西域;再往西去,只怕连你也回不去,得留在西域了,这可不是开玩笑,是诅咒,不要小看这个诅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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