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楼下那间冰冷的空房,是更精致的囚笼。消毒水和旧家具的气味,灰蒙蒙的高墙切割出的天空,无一不宣告着安洁更深陷于莫丽甘的掌控。蜷缩在硬板床上,“充分发挥你的才华”这句话像冰冷的蛇信舔舐神经。才华?在这里?莉莉带着鞭痕的沉默身影在脑中闪过,那份沉重的“约定”压得安洁几乎窒息。

翌日,安洁如设定好的机械,踏入莫丽甘的办公室。水晶灯的光芒冰冷依旧,切割着沉滞的空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冷冽气息——是昂贵皮革经过精心养护后散发的、混合着金属器械擦拭油的淡淡气味,如同这房间主人本身,精密、冷硬、不容置疑。莫丽甘并未埋首文件,她慵懒地倚在高背椅中,猩红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扶手上,内里的深色衬衫更衬得她肤色冷白。银发在晨光斜照下流淌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仿佛一尊精心锻造的银像。她修长的手指间,一个黄铜与橡胶制成的单筒听诊器正被漫不经心地把玩,冰凉的耳件随着她指尖的轻转,折射出刺目、如同手术刀锋般的寒光。

赤红的眼眸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安洁脸上每一丝疲惫与强装的镇定。

“过来。”命令简洁,清冷的声音划破寂静。

安洁的心骤然沉落。她依言走近,停在办公桌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冰冷的器械攫住,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而上。

听诊器被莫丽甘轻轻搁在光洁的红木桌面,发出细微的“嗒”声。指尖点了点它,随即,以一种近乎优雅的仪式感,缓缓解开了军装领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一小片苍白而线条优美的锁骨肌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用它,”莫丽甘的声音平稳无波,赤红的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令安洁心悸的、专注到近乎病态的探究,“听听我的心跳。”

安洁的身体瞬间僵直。空气凝固成沉重的铅块。那冰冷的器械,那敞开的领口下象征着生命律动的脆弱区域,都化作对她尊严**裸的侵犯。这不是诊断,是更深入、更隐秘的“所有权标记”,一场对她精神边界的精密测试。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惊涛翻涌,却被无形的巨力死死压制。

莫丽甘没有等待。她身体微微后仰,靠进宽大的椅背,猩红披风在扶手两侧垂落。她抬起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军靴的硬质皮革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然后,她拍了拍自己那条支撑腿的大腿外侧,动作轻慢得像在召唤一只宠物。

“坐上来。”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这个位置,听得更清楚。”

莫丽甘静待着,红眸一瞬不瞬地锁定安洁,如同鉴赏家凝视着即将承受压力的薄胎瓷器,屏息捕捉那冰裂纹诞生前最细微的应力变化。她欣赏着安洁脸上瞬间褪去的血色,如同名贵白釉下骤然失温的暖光;那因骤然收紧而微微颤抖的下颌线条,如同瓷器边缘在临界点前无声的悲鸣;那眼底深处被强行压制的惊悸,则如同釉下冰裂纹初现时折射出的、转瞬即逝的脆弱光华。这一切,都是她渴求的“不灭微光”在边界被强行压缩时,所呈现出的、令人屏息的、濒临破碎的张力之美。她甚至微微勾起唇角,带着一丝冰冷的、近乎纯粹的鉴赏兴味:“怎么?医生的职责,不包括服从患者的合理要求?”她刻意加重了“合理”二字,如同用精准的力度敲击瓷胎,只为聆听那预示着内部结构变化的、唯有她能解读的微妙回响。

时间在窒息中粘稠流淌。安洁的指尖冰凉,带着无法抑制的微颤。莉莉背上的鞭痕、那句沉重的“约定”、莫丽甘此刻眼中冰冷的审视……无形的重压碾碎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她感到灵魂的一部分正在被强行剥离。她像一个被抽空灵魂的木偶,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挪动着脚步,绕过宽大的办公桌。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她停在莫丽甘张开的腿前,那姿态如同王座,而她即将成为王座上的祭品。浓烈的皮革气息混合着莫丽甘身上特有的、带着冷冽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她窒息。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绝望,僵硬地、小心翼翼地侧身,坐了下去。

臀部落下的瞬间,安洁的身体猛地绷紧。她坐得极其边缘,只敢让一点点重量落在莫丽甘结实有力的大腿上,仿佛那片布料是滚烫的烙铁。大腿肌肉的硬度和热度透过薄薄的囚服布料传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侵略性。她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发白。她甚至能感觉到莫丽甘平稳的呼吸拂过她僵硬的颈侧。

“放松,医生。”莫丽甘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戏谑的沙哑,如同毒蛇在耳边吐信,“你这样,听诊器可放不稳。”她甚至抬手,冰凉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安洁紧绷的后腰,引起她一阵无法控制的战栗。

安洁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没有立刻弹跳起来逃离。她伸出手,指尖冰凉得如同死物,拿起桌上那冰冷的黄铜听诊器。沉重的耳件压上耳廓,隔绝外界,只剩下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和擂鼓般的心跳。消毒水与莫丽甘身上冷冽的气息混合,钻进鼻腔。

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她将听诊器的胸件极其缓慢地探向那片敞开的、温热的皮肤。每一次靠近都像跨越耻辱的荆棘。冰凉的金属圆盘终于轻轻贴上那片锁骨下方的区域。

瞬间,指尖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沉稳有力的搏动。紧接着,那搏动的声音如同沉闷的鼓点,轰然灌入耳中!

砰——咚……砰——咚……砰——咚……

清晰、强劲、冷酷,节奏稳定如精准的钟摆。这声音冰冷地宣告着掌控者的强大生命力,像无形的锁链缠绕安洁的心脏,带来被绝对力量碾压的窒息。她的心跳在那沉稳的律动下显得紊乱而卑微,被死死咬住的下唇剧痛逼退。

莫丽甘微微仰头,赤红的眼眸半阖,长睫投下淡影,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然而,安洁透过冰冷的耳件,清晰地捕捉到一丝变化——那搏动的速度,正难以察觉地、一点点加快。

砰…咚……砰…咚……砰…咚……

频率提升,力量更沉。如同深海下蛰伏的巨兽开始搅动。恐慌攫住安洁,她下意识地想要抽手逃离。

就在指尖微动的刹那——

莫丽甘动了。

快如鬼魅,不容抗拒。一只冰冷的手如铁钳,猛地扣住安洁的手腕!另一只手闪电般抬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精准攫住她的后颈!

巨大的力量迫使安洁猛地前倾!眼前是莫丽甘骤然放大的脸庞。那双赤红的眼眸此刻如同燃烧的血色深渊,翻涌着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和一种近乎撕裂的痛苦挣扎。不再是纯粹的观察,而是混杂着要将她吞噬、揉碎、融入骨血的疯狂迷恋。冰冷的呼吸带着窒息的压迫感喷在脸上。

安洁的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收缩!冰蓝色的眼眸瞬间盛满惊骇,倒映着自己绝望的影像。耳边只剩下那疯狂擂动的心跳和自己濒死的窒息。莫丽甘冰冷的唇线在视野中无限放大,带着毁灭性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图。

就在那冰冷的唇瓣即将触碰到她颤抖的、失去血色的唇的前一瞬——

莫丽甘的动作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骤然定格!

她的身体猛地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弓弦。赤红瞳孔深处,一股冰冷的、淬炼自寒冰的理性光芒,如同利刃般狠狠刺穿了翻涌的**!那光芒带着极致的自厌和被冒犯的暴怒——对她自身失控的暴怒!

“出去。”声音低沉,压抑到极致,如同冰川下熔岩的嘶鸣,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

钳制的手猛地松开,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推力,将安洁狠狠搡开!

安洁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闷痛让她眼前发黑。手中的听诊器“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橡胶管委顿扭曲。她靠着墙壁,剧烈喘息,冰蓝色的眼眸因恐惧和茫然失焦,泪水无声滑落。她看着几步外那个几乎吞噬她的身影,此刻却像一尊濒临龟裂的冰雕。

莫丽甘背对着她,肩膀以微不可察的弧度绷紧。那只刚刚推开安洁的手,此刻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狂暴的压抑感在空气中无声蔓延,仿佛风暴被强行压缩在方寸之间。

安洁脑中一片混沌的空白。巨大的恐惧压倒一切。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本能驱动。她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冲向厚重的橡木门,颤抖的手指胡乱抓住冰冷的门把手。

门被拉开,安洁如同逃离捕兽夹的猎物般冲了出去,顾不上撞到门外静立的铃。她不敢回头,死死捂住嘴,将呜咽和喘息堵在喉咙,沿着冰冷长廊狂奔,直到冲进楼下冰冷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才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幼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颤抖。

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仓惶逃离的身影。办公室内,死寂重新降临,只有莫丽甘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汹涌的呼吸声。

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持续了数秒。

没有嘶吼,没有咆哮。莫丽甘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眸如同凝固的血冰,里面翻滚着毁灭性的暴戾和一种冰冷的、对自身软弱的极端憎恶。她的视线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刚才安洁背靠过的、那片冰冷的墙壁上。仿佛那无辜的墙体,承载了她失控的耻辱和无法宣泄的扭曲**。

她动了。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克制的韵律,却蕴含着足以摧金断玉的力量。那只紧握的、骨节分明的手不再是武器,而是最精准的破坏工具。

一步,两步。步伐沉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

在距离墙壁一步之遥时,她停下。没有助跑,没有蓄力。只是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滔天的愤怒与自我厌弃,凝聚于右拳。

然后,挥出。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重锤砸在古老的铜钟内壁!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令人心脏骤停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办公室内沉闷地回荡!水晶吊灯纹丝未动,但墙壁却仿佛痛苦地呻吟了一下。

指骨与坚硬的砖石猛烈碰撞!墙皮应声碎裂,蛛网般的裂纹以落拳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寸许。没有碎片飞溅,只有簌簌落下的细微白灰。一股剧痛从指关节炸开,瞬间席卷神经。鲜红的血珠,从她指关节瞬间绽开的裂口处渗出,如同几颗骤然凝结的红宝石,在苍白的手背和冰冷的墙面上显得格外刺目。

一拳。仅此一拳。

莫丽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那只染血的手依旧抵在冰冷的墙面上。鲜血顺着指节缓缓流下,在她昂贵的军靴尖上汇聚成一小点暗红。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但幅度被强行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内。银白的长发有几缕散落在额前,遮住了部分赤红的眼眸,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

失控!她竟然在安洁——她的藏品——面前,险些被那该死的**反噬!更让她恐惧!她精心构筑的、以绝对掌控为核心的精神殿堂,竟被那缕“微光”侵蚀出一道裂痕!这具身体,这个灵魂,连同她所有的痛苦、挣扎、恐惧和那该死的“微光”,都必须牢牢锁在她的掌中,只能按照她设定的轨迹运行。

剧痛和失血的微眩感传来。莫丽甘缓缓收回了手。那只手微微颤抖着,指关节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她垂眸,凝视着自己染血的拳头,眼神冰冷得如同在审视一件损坏的工具。那赤红的瞳孔深处,翻涌的暴怒渐渐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致命的寒意——是对失控的绝对否定,是对自身软弱的极端清洗,更是对安洁,那个引发这一切的脆弱源头,一种更加扭曲、更加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的最终确认。

她不能,也绝不允许再有任何失控。

空气死寂。只有鲜血滴落在地毯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嗒…嗒…”声,如同为这场无声的自我刑罚敲响的丧钟。莫丽甘缓缓挺直了背脊,姿态依旧孤高而凛冽,仿佛刚才那毁灭性的一拳从未发生。只有那面墙上染血的凹痕,和她手上淋漓的伤口,像一道无声的、冰冷的烙印,深深铭刻在办公室的空气中,也铭刻在她掌控者王座那刚刚显露的、细微却致命的裂痕之上。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