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主卧门口，被亲爹接手的小朋友就没那么开心了。

他委屈巴巴地搂着爸爸的脖子，小脸皱成一团，金豆子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爸爸，小姑不要我了……她接电话，就不要泓泓了……”

虞新衍抱着儿子，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哄：“没有不要你，小姑是大人，大人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就像爸爸要工作，妈妈要看书一样，小姑也要去……‘陪女朋友’。”

虞新衍想了想，这小崽子迟早要知道，并没有打算对孩子隐瞒世界的多样性。

然而，三岁小朋友的逻辑是单线程的。虞漾泓根本听不进去，执拗地重复，带着哭腔：“小姑是我的！不是女朋友的！”在他非黑即白的小世界里，一个人只有一个固定的“名字”和归属。“小姑”这个称呼是独属于他的领地，现在突然被一个叫“女朋友”的陌生身份侵占，这让他感到被侵犯和抛弃。

他越想越委屈，金豆子又开始往下掉，怎么哄都哄不好，虞新衍试图用更具体的例子解释：“你不哭哦，你看，你叫虞漾泓，对不对？但你也是爸爸妈妈的儿子，是爷爷奶奶的孙子，也是小姑的侄子，一个人可以有很多个身份的呀。”

可惜，这番道理对此刻被情绪淹没的小家伙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他越想越委屈，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决堤而出，小拳头揉着眼睛，哭得撕心裂肺：“不是不是！小姑就是小姑！是我的！小姑只有一个名字，就是小姑，哇——”

虞新衍一个头两个大，抱着这团悲伤的小肉球，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感觉自己比连续做三台手术还累。

当然，制造了这场“灾难”的虞新沛对此一无所知。

她早就回到二楼，砰地关上房门，将那烦人的小噪音隔绝在外，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战场上撤退。

重新拿起床上的手机，屏幕那头的迟早正抿着嘴笑，眼角弯弯的，显然将刚才门口的兵荒马乱听了个大概。

“搞定了？”迟早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嗯，”虞新沛重新瘫回柔软的大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到床头，看着屏幕里让她惦记了一晚上的人：“差点没把我送走，这小东西绝对是老天派来惩罚我的。”

她话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抱怨，却又透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

迟早轻笑：“我看小朋友很可爱啊。”

“可爱？”虞新沛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决定用事实说话。

她拿起手机，切换成后置摄像头，对着床上的一片狼藉扫了一圈——散落的绘本，歪倒的枕头，还有那个被小侄子遗忘的、孤零零的奶瓶：“那是你没经历过给他连续读十本故事书并要求一字不差的时候。看到没？这就是‘可爱’的代价。”她一边动手收拾，把绘本摞好，枕头拍松，一边忍不住吐槽。

迟早眼珠子滴溜一转，软下声音：“看到了，我爱你，一直到月亮那里，再……绕回来’……”

虞新沛软绵绵收拾书的动作顿住，夜色温柔，一句笨拙的、借来的情话，划开了心照不宣的涟漪。空气仿佛通过电波，都带上一丝微妙的粘稠感。

她耳根忽地腾起可疑红雾，幸好现在还是后置摄像头，迟早看不到。

这家伙，没事大半夜瞎撩什么人。

这么明目张胆、从善如流地调戏她，真的有点过分！

虞新沛不忿想着，眼里的笑意和愉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终于把床恢复成人能睡的样子，她重新瘫倒，随口一提：“你今晚……忙什么了？这么晚才打电话。”还是没忍住，绕到了这个梗在心里的问题上。

视频里，迟早没多想，揉了揉眉心解释道：“泡总那边临时有些关于下一季联名的想法，拉着我和黎姐开视频会议，刚结束。”

又是泡总。

虞新沛心里那面小鼓不轻不重敲起来。想细问，又始终记着佟隽的话，只好努力按捺住冲动，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随口接道：“聊得怎么样？”

“挺顺利的，”视频那端的人谈到工作，眼神会不自觉地发亮：“泡总想法很大胆，也愿意投入资源。她人很爽快，就是……有时候热情得让人有点招架不住。”

虞新沛心里哼了一声：何止是热情，但嘴上却维持着风度：“合作顺利就好。”

指尖无意识地卷着睡衣的带子，她半开玩笑半是试探又补充道：“看来这位泡总，是真的很欣赏我们迟大助啊。”

某人到底酸了。

可惜迟早没咂吧出来这意思，点点头：“嗯，她确实挺照顾我的。在非洲的时候就帮了我不少忙。”

这傻子，还真有来有回应着。

坦然得给虞新沛弄不会了，感觉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偏偏还得维持风度。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心这么大，虞新沛干脆不问了，万一本来没什么，突然被问出点什么，她才不划算。遂而转移话题：“周末有什么安排吗？我嫂子的闺蜜送来了好些蛇皮果，非让我给你送点过去。你懂的，和猕猴桃一个意思，是KPI！”

迟早顺着打开话题：“嗯，可以呀~哦，对了，周末你有时间吗，去不去泡温泉？霏姐心情不太好，我想着大家要不要一起去泡温泉，散散心。”

“程霏？她怎么了？”虞新沛挑眉，指间百无聊赖缠绕着睡衣带子。

那人中午见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能给她上课来着，有事不和她说，反而迟早先知道了？

迟早语气略无奈：“好像是因为黎姐的事。霏姐知道我们在非洲遇袭的事情了，对于黎姐土耳其出差结束后，不直接回来还要转道去非洲考察得事，很不放心，也很不高兴。之前一直憋着没说，今天下午两人好像在电话里吵了一架，我也是刚刚才听黎姐说起的。”

山雨欲来的气息透过电波弥漫开。

迟早顿了顿，继续说：“黎姐……还是决定要去。只是让我有空陪陪霏姐。刚好泡总初来松城，想去城郊体验一下温泉，我就想着，不如把大家都叫上，热闹一点。”

虞新沛听着，心里念头微转。她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远处城市的灯火像一片碎钻，无声闪烁。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只有彼此轻缓的呼吸：“行啊，”她最终开口：“地点定好了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迟早似乎轻轻松了口气：“你去的话就好办多了，不然你顺便把霏姐约出来……我就是有点担心霏姐，怕她约不出来，自己一个人闷着。”

虞新沛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嘴角牵起一个笃定的弧度：“行呗，这事交给我。”

“好，”迟早的声音轻快了些：“那我确定好温泉的细节就发你。”

“嗯。”虞新沛应着，目光落在屏幕里那张眉眼舒展开的脸上，软了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