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新沛拉着程霏，在健身房里咬牙切齿、挥汗如雨了两天。每一个卷腹都带着对假想敌马甲线的熊熊战意，每一次平板支撑都在脑海中勾勒自己碾压对手的完美姿态。

她铆足了劲，就等着周末温泉局，务必在各个方面，尤其是身材管理这块阵地上，打一场漂亮的、无声的胜仗。

结果呢？

当她循着地址，穿过那片曲径通幽、沙沙作响的竹林，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喧闹开阔、人影交织的大浴场，而是一方被竹篱精巧围起、白雾独自袅娜的独立院落。

这里什么时候改成了私汤？

迟早和其余黎曜的人也不见踪影。

虞新沛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那氤氲着独自享受意味的白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这套精心挑选、布料节省、力求展现这两天紧急训练成果的新泳衣，感觉一腔斗志全打在了棉花上。她精心准备的“战场”，压根就没搭建起来。

程霏跟在她身后，看清状况后，先是一愣，随即极其不给面子地“噗嗤”笑出了声，连日的阴郁都被这意外冲散了几分。

她用手肘撞了撞浑身散发“生人勿近”低气压的虞新沛，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哟，虞总，白练了吧？孔雀开屏，观众呢？啧，你家那位陪着重要客户呢，把你独守空‘汤’，就问你气不气？”

生气？

何止是生气！

虞新沛感觉胸口像塞了一团浸油的棉花，点个火随时就能炸。

她辛辛苦苦准备了两天，结果连对手的面都没见着？

重点是，对象还被人拐跑了！

迟早这个狗东西！

明明是她提议的温泉，结果把她和程霏扔在这儿，自己去陪那个什么泡总？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

那个泡总就重要到这种地步？

重要到连提前告知一声是私汤都没空？

还是说……是故意不想让她和泡总碰面？

各种猜测像沸水里的泡泡，咕嘟咕嘟在她脑子里翻滚，醋意、被忽视的失落、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拧成一股绳，勒得她脸色铁青。

迟早，你完了。

她磨磨后槽牙，今天谁都别想好过！

虞新沛脸色臭得简直能原地起暴风，大有立刻转身走人的架势。

程霏看得好笑，连哄带劝，好歹是把人先推进去换了衣服，塞进了暖融融的汤池里窝着。

露天的院子谈不上隔音，远处隐约飘来阵阵说笑，分辨不清是不是迟早和她的客户们。那声音像细小的钩子，一下下挠着虞新沛的神经，越听越烦躁，温热的泉水都压不住她心头那股直往上窜的火苗。

就在她内心的火山濒临喷发边缘时，院门终于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

是姗姗来迟的迟早。

她身上还穿着自己的休闲装，风尘仆仆，脸上挂着忙碌后的疲惫，额角甚至沁着细密的汗珠。

进来看到已经泡在池子里的虞新沛和程霏，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抱歉，泡总那边临时有些细节需要最终确认，耽搁了一会儿。”

没换衣服呢！

她没和泡总一起泡私汤！

虞新沛满腔的怒火，在看到迟早这副明显是匆匆赶回来的模样时，像被一根细针精准戳破，“呲——”地一下，泄了大半。但嘴上却不肯饶人，她抱起手臂，水珠顺着臂弯滑落，斜睨着池边的人，语气凉凉地：“哟，忙完了？还以为您日理万机，把我们忘了呢。”

这死傲娇！程霏在一旁看得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上去了。

迟早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这副口是心非的德性，好脾气地弯了弯眼睛，没接茬。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虞新沛身上——那套泳衣，布料少得恰到好处，紧紧包裹着曲线，勾勒出紧实漂亮的线条，在氤氲水汽中简直白得发光。

迟早的眼神被烫了一下，微微发亮，耳根不受控制地漫上浅淡的红晕，只低声嗫嚅道：“我……我去换衣服。”

等她转身走进更衣室，虞新沛立刻换了副面孔，刚才的阴沉一扫而空，她用手肘撞了一下程霏，下巴微扬，眼神里是压不住的得意和炫耀，低声说：“看见没？看见她刚才那眼神没？直了吧！早就跟你说了，听我的听我的，这套对付周黎绝对也好使！”

那表情，活像一只刚刚成功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骄傲的孔雀。

程霏受不了地搓了搓胳膊，一脸嫌弃：“看见了看见了，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了！行了吧？德行！”

她算是看透了，虞新沛这女人，在迟早面前，所有的冷静自持、精明强干都是假象，内里就是个恋爱脑晚期患者。

懒得再看这个散发恋爱酸臭味的家伙，程霏识趣地摆摆手：“行了，正主来了，我也不在这儿碍眼了，找别人玩儿去。”

说着，便很利落地爬出汤池，溜达着找周黎公司那些她早就混熟了的员工和客户去了。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虞新沛一个人。

她重新靠回温暖的池壁，听着更衣室里传来的窸窣响动，心里那点残存的不快早已被一种痒痒的、隐秘的期待取代。

过了一会儿，更衣室的门“咔哒”一声被拉开。

迟早走出来。

她换上的是一件相对保守的藏蓝色短袖泳衣，款式简单，没有什么多余装饰，却恰到好处地衬出她纤细柔韧的身形。

这人在房间里冲过澡了，湿漉漉的黑发贴在修长的颈侧，白皙的肌肤被温泉的热气蒸腾出淡淡的绯色。她有些不自在地用手向后拢了拢头发，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虞新沛那过于炽热直接的目光。

虞新沛眼神倏地又暗沉了几分。

她朝迟早伸出手，掌心向上，声音因温泉的蒸熏和某种翻涌的情绪而变得低哑：“傻站着做什么，不冷吗，下来。”

迟早迟疑了一瞬，睫毛轻颤，还是慢慢挪了过去，将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轻轻放在了虞新沛温热的掌心。

虞新沛指尖收拢，稍一用力，便将人带到了自己身边。

“哗啦——”水花轻溅。

温暖的泉水瞬间漫上来，包裹住彼此紧贴的身体。

虞新沛的手臂自然地环上迟早纤细的腰肢，又立刻被人反客为主，将自己圈在臂弯与池壁之间。

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感受到彼此呼吸交织，体温透过湿濡的泳衣布料，清晰无误地来回传递。

“累不累？”虞新沛抬头，看着迟早近在咫尺的眼睛，轻声问。之前的醋意和恼怒，在此刻化为了实质性的心疼和……蠢蠢欲动。

迟早轻轻摇头，水温和她过于贴近的怀抱，让她脸颊红得厉害：“还好。”

身侧，虞新沛的指尖还在四处点火作乱，若有似无地在她后腰的泳衣边缘划过，带起一阵细微而清晰的战栗。

“那个泡总……”虞新沛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危险的意味，“就这么把人撂下不管了？”

“没呢，”迟早摇头，抬起水润的眼睛看她：“招呼完了，剩下小陈会照顾好，霏姐不是也过去了吗，她和霏姐也熟络，我去不去都没事的。”

“嗯。”虞新沛应了一声，不再追问。

她的目光落在迟早因为热气而格外红润的唇瓣上，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她们两天没见了……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温泉水咕嘟咕嘟的轻响，和彼此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白雾缭绕，将这一方小天地隔绝成只属于她们俩的、私密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