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人穿着素雅,掩面痛哭,感情或真或假,灵堂中间挂着两张照片,是对中年夫妇。
与这群人格格不入的是坐在角落里的少年,既没有哭天抢地,也没有痛哭流涕,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像座无声的石像。
没有人知道,再往前倒退的48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经历了什么?
到时间了,司仪开始主持,少年从角落里站起身走到人群中间,不错,照片上的人正是他的父母。
两天内,他从父母双全变成了孤儿,这大概就是生命的无常,来吊唁的宾客一个接一个献花,并对少年加以三两句安慰。
突然,一群不速之客直接闯进来,一脚就把灵堂大门一侧的花圈踹倒了。
“呦,今儿是葬礼啊?”说话的人装作无知的一副无赖模样让人看了就倒胃口。
“你有什么事?”在一片死寂之后,少年开了口。
人群面面相觑,小声议论。
“你就是江盛昌的儿子?”
“是。”少年答得肯定。
“你爸欠了我们钱,结果跳楼了,你妈更牛×,直接跟着殉情了,那我找谁?我问你我找谁?所以今天你们家不管是谁,必须把欠我的钱还给我,否则这事儿没完。”
人群有些骚动,有人靠近少年,“云升啊,这也不关我们的事,说到底还是你们的家事,我们就先走了。”
旁边的人也都有样学样,想要离开,少年发出冷笑,这下人情冷暖也体验到了。
无赖男不理解少年的冷笑,“小子,你笑什么?”
“你管你小爷呢?”少年一副放荡不羁,天不怕地不怕的欠打模样,随即就想撸起袖子开干,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扣住肩膀。
“我来解决。”那声音温润如玉,少年转头看向这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位亲戚,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随即,中年男人对无赖男开口,“兄弟,事情我跟你解决,咱们出去聊聊吧。”
无赖男一看有人愿意解决,自然配合,少年偷偷跟到门口,看到那个中年人在和无赖男聊了一会儿之后,从西服上衣的内兜里掏出一支笔还有一张支票,大笔一挥,写了数字,那群人就离开了。
中年男人转身,就看见了站在灵堂大门口的少年,“不管你还了多少钱,这钱算我欠你的,我会还你,我给你打欠条。”
看着少年无比认真的神情,男人郑重的应了一句“好”。
就这样,葬礼有惊无险的结束了,只留下一个难题,那就是少年还未成年,该由谁照顾的问题。
灵堂里,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却没有人愿意应声,因为谁也不希望有人追债追到自己家里,况且这孩子上高中、上大学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少年知道,他现在面临的处境就像马路上无人愿意领养的流浪小狗,可他确实也没办法,因为他还未成年,即使出去打工也会被算作童工。
“云升啊,阿姨家里现在已经两个小朋友了,实在是有些困难······”各种各样的理由层出不穷。
“跟我走吧。”这句话在一堆声音里也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少年抬头望向那个中年男人,真是可笑,最后愿意收养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看少年迟迟没说话,男人走到他旁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不是要还我钱吗?”
“好,我跟你走。”剩下的人则长出一口气,仿佛丢掉了一个大麻烦。
就这样,少年回到那个马上就会被法院拍卖掉的曾经的家,用衣服把皮箱填满,就坐上了男人的车。
少年缓缓摇下车窗,一路目送那个家消失在目光所及。
“你直接跟我走就不怕我把你卖掉?”
“你买掉我赚的钱估计都赶不上你帮我还的钱的零头吧。”
“哈哈哈哈,有道理,我是曾经受过你父亲帮助的人,所以这钱你不必还我。”
“一码归一码,这是我该还的。”中年男人算作回应点了点头。
随后的时间里,两个人就都没有再搭话了,大概是初次见面的尴尬吧。
看着公路上的路牌逐渐变换,江云升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了。大概3个小时的车程,车开到了邻市,最终在市中心一处带车库的二层别墅庭院外停了下来。
中年男人眼神示意江云升下车,随后男人也下了车,立定在车旁。
“这里是我家,以后你也在这里一起生活,走吧!”男人说完就往门口走去,然后对身后未动的江云升招手示意。
江云升看着眼前的房子,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然后脚步坚定的向门口走去。
男人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急促且轻盈的脚步声,随即门打开了。
还未看清人,就听见甜甜的嗓音,“爸爸,你回来啦!”一个纤瘦的女孩儿边说着边扑进男人怀里。
“嗯,早早,爸爸回来了。”
在男人开口前,女孩儿早就一眼发现了爸爸身后的少年,随后她与爸爸身体错开一点,就看见一个一身干净、皮肤白皙的瘦高俊美少年站在那,也不说话。
江云升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孩儿的目光,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目光落下。
“走吧,早早,妈妈在家里吗?”
“嗯,在房间里。”说完,女孩就穿着小拖鞋,在地板上急促的跑去。
然后从房子深处的房间里拽出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很温柔,打扮的也很知性。有一瞬间,少年有些错愕,因为那温柔的样子好像自己的妈妈。
这边男人让少年进门,一大一小两个人规规矩矩的并排坐在沙发里,“爸爸,妈妈来了,有什么事?”
“老婆,不好意思没有提前跟你商量,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帮咱们家生意渡过难关的江盛昌吗?这是他的儿子,他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没有人照顾这个孩子,我就把孩子直接带回来了。”
温柔的女人愣了几秒,然后微笑,先是对江云升投以关心的眼神,随后看向了身后的女儿。
迟早站在妈妈身旁悄悄看着江云升,心里则在嘀咕,“这个人生的真好看,唇红齿白,跟自己粉的偶像男团也可以媲美。”
这时,爸爸的话一溜烟儿的跑进迟早的耳朵,“什么?以后要在自己家里住?那不是什么都要分给他一半,包括爸爸妈妈的爱?”
“早早,过来,这以后就是你哥哥,你们认识一下。”中年男人对女儿说。
江云升内心局促不安,但还是站起身,算作介绍,从好看的嘴巴里吐出三个字,“江云升”。
一旁的女孩儿大脑空白,随即生出一股怒火,“我不要哥哥!我讨厌他!”然后就上前推了江云升一把,并恶狠狠的盯着江云升。
反观江云升,却面目表情,眼下的他就好像是一具有温度的尸体。
男人看见女儿这样过分,抬手就给了一巴掌,刚打完的瞬间心里就生出后悔,但是覆水难收。
女孩儿一脸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蛋,“我不要你了!”转身夺门而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身旁的女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了巨大的关门声。江云升没想到自己刚来,就成为了别人的麻烦,心里不禁想,是不是马上要被赶走了。
这时女人开口了,“云升,没事,我和你叔叔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也是千宠万爱,所以养的任性了些,但这孩子心地善良,让她自己消化一下就好了。”
这温柔的声音就好像给濒死的人注射了一针强心剂,“走吧,阿姨带你去你的房间。”
“嗯。”江云升乖乖的跟在女人身后上楼。
楼下的男人,现在正陷入无尽的懊悔,因为这是他自女儿出生以后第一次动手打她。
女孩儿此时正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大街上,由于跑出来的着急,钱包手机都没带,也不知道该去哪?迟早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流个不停。
很快到了晚上,准备好了四个人的晚饭,迟早却还没回来,女人走到男人身旁,“早早爸,去找找孩子吧,估计没消气,毕竟她长这么大你第一次打她。”
“嗯。”男人赶紧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又折返,女人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老婆,你给我件外套,早早穿的少。”女人会心一笑。
就这样,男人以家为中心一点点向外寻找,看到哪条街都走进去确认。
终于,在两个多小时以后,距离家里很远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双手环抱着腿,靠在墙角睡着了,不远处有个巨大的垃圾桶。
看到这个场景,既让男人忍俊不禁,又让他心疼不已,轻轻挪步上前,蹲下身,唤着女儿的名字,“早早,早早······”
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迟早睁眼,抬头,看到来人就把身体转向一边,撅着小嘴。
“早早,对不起,爸爸跟你道歉,不管怎样都不应该动手打你,原谅爸爸好不好。”迟早随即放声大哭。
“爸爸,你不爱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没有,爸爸永远爱你。”哭了一会儿,看着冷静下来的迟早,男人再度开口。
“早早,我知道你不喜欢今天来到家里的哥哥,你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可以跟爸爸妈妈商量,但是你不该动手推人,这样不对知道吗?爸爸对你这样做感到有些失望,一会儿回家给哥哥道个歉可以吗?”
迟早望向爸爸,“好吧,爸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宝贝。”
“他必须住在我们家吗?”
看见女儿一脸认真地问,男人也诚恳的回答。“是的,因为一些原因,这个哥哥以后就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了,爸爸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好吗?”
迟早又把脸别到一边,“不好,我讨厌他,最多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男人看着女儿,“那好吧,不要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可以答应爸爸吗?”
迟早一脸勉为其难的回答,“好吧”,父女俩像平时做约定时一样击掌。
“走吧,妈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今天还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果然,还是美食诱惑有用,毕竟他的女儿可是个小吃货。
看着脚下像踩了风火轮的女孩儿,男人无奈,苦笑扶额。“早早,等等爸爸。”
女人焦急的等待了很久,终于听到门铃声,赶紧上前开门。
“早早,冷不冷?你这孩子,气死人了,下次可不许这样冲动跑出去,还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子多危险啊?被坏人抓走怎么办?”
“知道啦,妈妈,你就别再唠叨了,我好饿。”迟早径直走向餐桌,身后传来女人的唠叨声,“早早,先去洗手。”
“知道啦。”迟早不情不愿,饥肠辘辘的走向卫生间。
两分钟后,全家人终于落座,当然还有江云升,迟早妈妈在饭做好以后一直让他先吃,但是江云升直接说等人到齐再吃吧,然后就一直陪迟早妈妈等人。
这是迟早一家人难得安静的一顿饭,江云升吃的也很别扭,这时迟早发出甜甜的嗓音,“今天是我不对,不应该推你。”没有主语,听完这句话,江云升明白迟早是在跟自己道歉。
“没事。”简短有力的两个字随即脱口,接下来却没有了回应,不知过了多久,这顿漫长的晚饭终于结束。
迟早和江云升住在二楼的对门,江云升的房间靠楼梯更近。
晚上,迟早洗完了澡,上楼路过江云升的房间时,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隐隐哭泣声。
迟早心中一阵无语,翻了个大白眼,“你有什么可哭的?该哭的是我吧,你来了以后什么都要分一半给你,今天拜你所赐第一次被爸爸打了。”
之后的半个月时间,迟早一直无视江云升的存在,仿佛把他当做空气。
直到这天放学,江云升放学路过学校附近的一个胡同,本来不打算管闲事的,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没有钱······”江云升转身,向胡同里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迟早此时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鸡仔,被两个身材高大的不良少年堵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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