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不再穿着万年不变的长袖白衬衫，而是换上件宽松大码的纯棉白T恤，正中央印着一幅色彩斑斓的儿童画。一只手背在身后，双脚并立站在勉强还算干净的一小块立足之地，笑得狡黠得意。

“谁来了啊？”靠在门框上的江里懒懒地探出头，“哎？跑错了嘛？”他抬眼观察秦楚神色，假装没看清似的把人支出去：“张晴檐，我要薯片，黄瓜味的，你顺便把这俩迷路的带出去。”

不知哪处门店里冒出来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脏旧的米妮拖鞋，抱怨着走到沈释与马桶搋子之间，回头讨伐江里：“秦楚教我做的思考题我还没解出来，就知道使唤我，”她骄横地乜了沈释一眼：“走吧路痴们，傻待着浪费我时间。”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山光悦……曰曰啥来着？”小女孩熟练地踮起脚绕过污水坑，白净的脚面没沾到一丝污泥。

李松珩跟在她身后一路，听她死活背不出一首诗，忍不住插嘴：“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张晴檐恍然大悟，过了一会又忘了上一句：“啥，啥，啥鸟来着？”

“秦楚他……”沈释斟酌良久，刚张开口，就被小姑娘毫不留情的推搡出去：“到巷子口了嗷，你们赶紧走，我看了晦气。”

说罢，张晴檐撒开脚丫子一溜烟的窜回巷子，小老鼠一样消失在七拐八绕的昏暗小巷。

“哥，你认识那人吗？”李松珩终于获得马桶搋子的占有权，他用手捂住耳朵：“算了算了，知道多容易死的早，我啥也不知道，哥我走了嗷。”

这搋子……他犹豫半天，又舍不得超市打折后16.8的便宜，“哥，你实在喜欢我我我，我就告诉你它在哪个超市买的。”

“滚滚滚”沈释一个字也不想听他贫嘴将人连搋子一同撵走。他呆立许久，满脑子都是秦楚站在人堆中冲他笑眯眯的打招呼。

哎，这也不怪我吧。沈释嗤笑自己，白天穿着得体干净的白衬衫捧着奖状、领读誓言，连领口扣子都只解开一颗，傍晚，又那般优游自如的在昏暗肮脏的暗巷，全然不顾一手的……

他仰颈将额前头发撩起来长叹，自我安慰：我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啦……

“他们应该改名叫咬人帮帮主。”张晴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也这样觉得，”秦楚佯装认真地点点头表示同意：“被他们咬了应该去打狂人疫苗。”

印有艳红大牡丹花的塑料圆凳有点矮，他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舒服些，左臂伸直放在灰色系的大理石柜台上——这块桌面又显得太过厚重高级，和店面里的麻将桌、五十一包的大苏、团成一团的男科医院广告格格不入。

秦楚的左臂是两口极深的牙印，伤口处又麻又疼，几乎没有知觉，下嘴的人似乎恨不得把他的肉咬下一口解气。

“他们弟兄几个都喜欢咬人，每次来给我手臂戳个章。”他无聊地用手指戳戳点点柜台面。

“如果你不喜欢打人的时候把手伸进人家嘴里拽扁桃体，你的章会少很多。”江里絮絮叨叨的老妈子似的吐槽，“哎奇怪，碘伏呢？我记得还有一瓶没拆封的，怎么，张晴檐你屁股起开，我看看，奇怪那瓶碘伏呢……”

“这里。”

秦楚错愕望着不知怎么又折返回来的路痴，只不过这次大路痴沈释手里拿着的不是马桶搋子，而是一塑料袋外敷药。

他的手近乎执拗地直伸着，险些伸到弯腰找碘伏的江里鼻孔里，注意到各位诧异的打量，沈释有些不自在地摸摸后颈，但还是坚持看着秦楚棕色的眼睛，然后——

从背后掏出了一袋黄瓜味的乐事薯片，指着张晴檐无辜地眨巴眼：

“她忘买薯片了。”

秦楚表示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情况变成现在这样。

不要冲我使眼色啊，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他看江里和张晴檐挤眉弄眼地用眼神发问和喷射无形的吐沫星子。

沈释也很懵，他在一片寂静和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认认真真的给秦楚的手臂检查、消毒、包扎。

刚刚他把一袋子敷料塞过去后，江里手足无措的接过，阴差阳错脑子抽了似的问了句：“你要给他包扎吗？”

于是他就接过来，然后三个人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路人看见可能会说一句岁月静好、团结友爱，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尴尬到脚指头抠骨折。

“嘶”秦楚小声倒抽一口冷气，沈释再小心注意，碘伏涂在伤口处总归是刺刺挠挠的不适感。本来痛到没有知觉的两处牙印这时也开始反上劲儿来，一碰就是肿胀难耐。

沈释低头笨拙地对着伤口小心吹气，时不时从额发的空隙里观察秦楚的神色，语调柔曼轻声询问：

“我轻轻的嗷”

“嗯”

“这里疼不疼？”

“嗯……不疼”

“不要忍着，疼就——”

盛夏小巷乘凉最宜，穿堂风晃晃悠悠而过，巷子上空略过的飞鸟扑扇翅膀发出屈指弹剑的金属铮鸣声。

沈释单膝半蹲微微探身，伸手轻轻的触碰秦楚不自觉咬出牙痕的下唇，转而摩挲，神色认真地正视距离不过十五公分的另一双微颤的眼睛：

“痛的话，要说出来啊。”

他的眼睛幽黑暗长，是密林深处隐秘无人的角落，但秦楚分明看见无数蝴蝶翻飞翩挞而出。

秦楚垂下眼，瞥见张晴檐科学课带回来的一盆不知名的盆栽——她坚持说里面有花种，但是几个月了依然毫无动静——

安静了几个月的一大把花种，在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不知何时顶开沉闷厚实的泥土，蓬蓬的臌胀到他的心都隐隐胀痛。

突然有个灾难的发现，不会点击量上升都是我自个儿点的吧……让我让我静静，我要消化一下这个痛苦的现实……苍天啊大地啊……天啊世界啊，我要流像兰州拉面一样宽的眼泪，用我的眼泪淹了服务器……原来下的不是雨，而是我的泪……

明天接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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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