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饭后，宁扬要留下陪妻女，派司机送她们去酒店。

碍于有司机在，孟恬只能按捺下好奇心，先问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跟你住一个房间吗？”

“那样不太方便。”蒋心若说，“一会儿记得给我身份证，再给你开一间。”

孟恬不敢相信，“所以我要自己一个人住六位数一晚的套房？”

车停在酒店门口。

孟恬下车，抬头看了眼头顶奢华大气的招牌，立刻掏出稳定器，架好手机，准备拍条vlog。

蒋心若面露不解，“酒店有什么好拍的？不都长得一个样？”

“第一次住六位数一晚的酒店，肯定要拍下来留作纪念。”孟恬看了她一眼，摇头，“你这种小公主是不会懂的。”

“Sweetie甜甜”账号整体风格比较清新小众，在平台不够吸引眼球，一直不温不火，但胜在受众质量高，主动找上门的推广规格和开价都不低。

蒋心若走到前台，递上孟恬的身份证，“再开一个房间。”

前台接下身份证，开好房间，推回后面递来的银行卡，说：“蒋小姐，杨程奕先生昨天来结过一次账，说您以后的账都记在他那里。”

蒋心若一怔。

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还愿意给自己结账。

“跟他没有关系。”她坚持说，“我自己来。”

前台面露难色，“您别为难我。”

蒋心若犹豫了下，只能先收回卡。

孟恬正站在酒店前台附近，用价目表当背景，拍面对镜头打招呼说话的部分，想要“不经意”地秀出这家酒店的消费档次。

前台两人对话隐隐飘进耳朵里。

按下停止键，孟恬啧啧称奇，“一开始让你来E市还不愿意，看看现在过的什么神仙日子？有人出面挡酒，有人请客吃饭，还有人报销房费。”

蒋心若思绪随着她的话越飘越远。

回到E市后，杨程奕就像空气，无孔不入地钻进生活的每个角落。

当初选择逃离这里，应该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蒋心若认真地问：“你不觉得这些事情我一个人也能做到吗？”

“这就是你最让人羡慕的地方，明明什么都不缺，还有人上赶着送。”孟恬终于找到机会发问，“我记得你说过，家人都移民去了美国，怎么忽然蹦出这么多哥哥？”

平日闲聊时，孟恬曾问及蒋心若家庭情况，好奇她一个E市人为什么忽然来二线城市工作？

蒋心若当时解释说全家都移民到美国，自己不太适应E市生活，想找个海滨城市定居。

刻意模糊掉重点部分后，听上去和现实相差无几。

她的监护人的确移民去了美国，当时继续留在杨程奕身边也确实令她难受。

蒋心若重新解释，“只是认识而已。”

孟恬艳羡地叹气，“只是认识他们个个都把你当小女孩宠，也太幸福了吧。”

“也好也不好。”蒋心若诚实地分析，“很多事情，小女孩是没资格参与的。”

比如说感情。

想到这里，一年前那种无力感又重新席卷全身。

孟恬表示无法理解，继续四处转悠着取景。

“光拍酒店多没意思。”蒋心若深吸口气，“走，带你拍一个小女孩不能去的地方。”

说着她打开叫车软件，目的地定在熟悉的酒吧。

“酒吧？”孟恬迟疑，“只有我们两个？不太好吧。”

蒋心若拍胸脯保证说：“我对那里很熟，你放心好了。”

夜幕初临。

宁扬驱车驶入广莅集团地下车库，提醒来人，“我连着给你们家当两天司机了。”

杨程奕拉开副驾驶的门，懒洋洋地说：“我都记在心里呢。”

宁扬模仿司机的语气，问道：“杨总，今天去哪家逍遥快活啊？”

停车场出口，由暗忽然转明，斑斓的霓虹灯轮流映照在杨程奕的脸上，隐隐地透出几分寂寥。

他看向窗外，沉默半晌才回答，“随便转转吧。”

他们这帮人，生在繁华，长于喧嚣，最耐不住寂寞。

蒋心若离开这一年里，杨程奕结束工作后，自然也没了回家的紧迫感。

时隔多年，他重新过上喝酒打牌、夜不归宿的生活。

可过了而立，好友们纷纷成家生子，忙于家庭，再也不能一个电话叫出来喝酒。

他时常独自开车沿着江边绕圈，停下来后俯瞰万家灯火，竟然有种漂泊在异国他乡的孤独感。

宁扬从后视镜打量着他的表情，开口问：“你真的……不去看看若若？”

“去看她？”杨程奕面色冷淡，“自讨没趣吗？”

“我今天不是陪若若去机场接人了吗？她朋友还说若若经常说起自己有个很厉害的哥哥。”

“你少替她说好话。”杨程奕笑了一下，面色稍稍缓和，问，“她的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接的是女生……”宁扬一顿，“说来也巧，半路碰到她那个小男朋友了。”

杨程奕不动声色地坐直身体。

“我看两个人感情挺好的。”宁扬克制地描述自己见到的场景，“若若见到他，扔下我就去送她小男友。人家要登机了，她还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

杨程奕脸色愈发阴沉，“蠢不自知。”

“怎么说话呢。”宁扬问出滞留在心底的疑惑，“若若大学毕业想去她男朋友的城市定居，不是很正常？又不是被拐卖了，你至于气成这样吗？”

提起这件事，杨程奕的气还是不顺，“你懂什么？”

“女大不中留，若若都二十三了，你总不能绑在身边一辈子。”

杨程奕降下车窗，随手点了根烟，俊脸在青灰色的烟雾中显得晦暗难明。

“两个月前，若若账户里一下子少了两百万，我查了查，这笔钱流入一个对公账户，公司的注册人就是她那个小男朋友。”

宁扬一听也懵了，皱起眉头，“所以若若这是贴人又贴钱？”

杨程奕冷笑一声，“她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怪不得那天你特地到酒店前台结账，若若现在手头很紧张？”

“怎么可能。”杨程奕吐出个烟圈，“我又给她补了二百万。”

“啊？！”

杨程奕没好气地说：“她舍得委屈自己，我又不能眼睁睁地看她吃苦。”

宁扬家里生的女儿，自然能理解杨程奕现在的心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

杨程奕又问：“你今天跟她聊什么了？”

“我不知道这事，今天没怎么聊。若若今天去接的那个朋友，以前没见过，应该是在Y市认识的，现在在做自媒体，我知道你一贯的作风，临走前特地加了她的微信……”

宁扬空出一只手捞过手机，打开朋友圈，忽然顿住，“咦？”

杨程奕问：“怎么了？”

“她们去酒吧了。”

大学四年，蒋心若经常瞒过杨程奕，偷偷到酒吧包场开趴。

频率高到酒吧专门为她空出一间当更衣室。

时隔一年，再看当初留下来的衣服，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既然决定要浪，那就要一浪到底。

蒋心若暗下决心，拎出一条酒红色的吊带短裙。

孟恬正在拍视频，余光扫到换装完从更衣间走出来的她，发出一声惊呼。

蒋心若很少穿成这样，不适地拉扯裙角，问：“不好看吗？”

“好看，你穿衣风格一直偏可爱，没想到身材竟然这么好。”孟恬将镜头对准了她，感慨说，“若若，你要是能稍微吃点苦，受点累，自己做kol，我们这个号的流量至少翻倍。”

空气中弥散着酒精的味道，霓虹灯闪烁出迷乱的光影，晃花了人眼，迷醉了人心。

蒋心若受到鼓励，心里跃跃欲试，“我去舞池里转一圈。”

裙子是半裸背设计，背部线条一览无余，细带勒着软肉微微下陷，圆润的蝴蝶骨随着舞动一起一伏。

身边不断传来尖叫声。

蒋心若微微地勾了下唇角，胆子渐渐变大。

腰肢轻摆，裙角翻飞，在酒吧幽昧的光影中，宛如一朵馥郁盛放的玫瑰花。

孟恬则在旁边不停拍照录像，发朋友圈时还不忘顺手加上定位。

跳完一圈，蒋心若喘息未定，回头看到孟恬正冲自己招手。

“若若，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酒店暖风开得大，汗水迷的睁不开眼，蒋心若凭感觉摸到屏幕上的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寒意森森。

“蒋心若，冷不冷啊？要不要我给你披件外套？”

话音刚落，没等她有所反应，一件黑色西装兜头罩下。

蒋心若本能地惊声尖叫。

杨程奕来势汹汹，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搂紧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扛到肩上，大步朝外走。

蒋心若回过神，开始挣扎，“放开。”

这一幕吓坏了旁边站着的人。

孟恬捏着手机冲上前，“你……你赶紧把人放下，不然我立刻报警。”

报警两个字说出口，她才敢抬起头，打量面前站的男人。

酒吧内外厅交界处，忽明忽暗，半虚半实。

男人身形颀长，脱去西装外套后，周身只余一件衬衣，气质也如墨色般幽深。

他的脸隐在这片光影之后，桃花眼透出凛凛寒光，漏出的酒红色裙角擦过唇角，平添几分嗜血的诡秘。

这样的情形下，本该理直气壮的人难免心生怯意，而本应胆怯的人却显得十分从容。

“报警？”杨程奕怒极反笑，抬起压在西装下缘的手，拍了下肩上人，“不说两句？”

这一下，不轻不重的。

蒋心若却忽地来劲，委屈地喊：“恬恬，他欺负我，你快来救我……”

杨程奕气极反笑，“你知道什么叫欺负吗？”

杨程奕：我身体力行地告诉你【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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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