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陆暄的冷漠，周应勤也就不再继续了。他调侃道：“学妹，你是不是太老实了？”

陆暄想了想，又看了眼企微的图标。

“学长，是你太老实了，你在企微上和我说这事儿，不好吧？”

周应勤没再回复。陆暄也就没有继续对话。她的心底始终对周应勤抱有戒心。没有理由，纯粹的直觉。待到又一次全员大会时，高级经理重申了禁止员工参与其他公司的竞争性项目，并发出一系列通报批评名单时，陆暄发现，这上面没有陆暄的名字，也没有周应勤的。

但陆暄看到了老业务的名字。

果然。

周应勤的钓鱼行动值得业务团队开个会。地点定在S＆L以外。老业务一坐下来就发出哀嚎：“周应勤这个老阴X！”

“姐，你阴沟里帆船啊，”同事说，“你怎么会答应周应勤？”

“财迷心窍，我自己也飘了。”老业务只能认栽。

“这次只是罚钱，不是直接裁员，已经很幸运了。”

“他们裁不了我，我答应过后懒得写，就找借口拒绝了。我要真写了，你们恐怕就看不到我了。”

老业务环视一周：“周应勤只钓了我的鱼，还是你们所有人都钓了。”

“我。”陆暄自觉举手，再看一圈人的反应。

“怎么会只有我们两个？”老业务反应过来了，“我知道了，肯定是林灵泷。林灵泷撺掇的。”

陆暄很意外：“周应勤会听林灵泷的话？”

“周应勤不是负责降本增效吗？我听说，他想收缩我们这个团队的编制。他不懂业务，估计一拉工时，看到你和我的工时最短，又加上林灵泷撺掇。我们俩自然就进入危险名单喽。”

老业务看着陆暄：“我工作年限够长，就算被辞退，赔偿金也够了。但是，陆暄，你。”老业务语重心长：“你最好演一下，把工时拉起来。”

这是忠告。陆暄听进去了。老业务说：“这件事别影响到你的心态。管理层裁员没几个动脑子，你表面上达到他们的标准就行了。”

陆暄点点头。

陆暄没把周应勤当成潜在的朋友。但发现自己被算计总归是一件伤心的事。她也很疑惑，周应勤这么对陆暄，以后见面难道不会尴尬吗？

事实证明，周应勤就是不会尴尬。他发了消息：“学妹，你不会生气吧？”

陆暄倒有点佩服周应勤的脸皮了。已读功能就是不方便陆暄假装没看到。她只能回复：“没有，我只是很忙。”

“今晚有空吗？”

“我说过了，我不接私活。”

“是真的校友聚会，”周应勤发了个大笑的表情，“看这个链接，这是校友会内部的聚会公告。”

周应勤这人真是绝了。陆暄问他：“工作时间在企业微信上讨论下班做什么，真的合适吗？”

下午，陆暄去楼上交接。路过朱珠工位，朱珠朝她点点头。陆暄想到周应勤的事。但也许不适合向朱珠咨询。

“陆暄，”朱珠叫住陆暄，“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也许该和朱珠说这件事……

“没什么。”陆暄说。

有些事正因为和朱珠同在一家公司才不能轻易说出口。不管朱珠和周应勤是敌对关系还是什么关系，被瞄准的人是陆暄，任何和陆暄搭上关系的人都会被周应勤盯上。

同样，这些人的存在也说不定会成为周应勤驱逐陆暄的理由。

这天下班，陆暄的心情算不上好。她感觉自己应该被卷入了某种斗争之中。这种情况下，想要自保就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她也打算出国读PHD了，这家公司只要别打乱她的计划就好。

“陆暄！”

这熟悉的、却不该出现在S城的声音。陆暄一下子挺直了脊梁，森冷感从后背扩散至前胸，冻僵了她的脸。

董金花，她撑起坐麻了的双腿，正一瘸一拐向陆暄走来。

“暄暄，你爸爸他……”

S＆L正值下班时间，陆暄感到有数道光线刺向自己。她不敢多做停留。她抓住董金花的手腕，拖着董金花往人少的地方走。

“你怎么找过来了？”陆暄问。

“我，我是你妈，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呵，陆暄完全不信董金花这套说辞。但她也确实奇怪，智能手机都用不利索的董金花怎会有如此过人的本事。

“你的微信我一直在回，电话我也在接，你联系得上我，有什么事非要当面说？”

董金花哆嗦着：“你爸爸，他不见了。”

“报警啊，”陆暄说，“警察才找得到他，我找不到。”

陆暄一眼就能看出来，董金花知道陆德材在哪儿。要是陆暄没猜错，大概率是俩人吵架，陆德材又躲出去逍遥快活了。

“警察怎么会管这些？”董金花果然不愿意找警察。陆暄暗自好笑：

“你不是说我爸失踪了吗？警察他就是要登记失踪人口的。”

董金花无言。陆暄了然于心：“你知道我爸在哪儿，但你不好意思去找他。所以你跑来麻烦我，对吗？”

董金花手指搅在一起。她也不打算交代陆德材去哪儿了。陆暄想，那必然是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我带你去报警。”

“报什么警！”董金花脸红咬牙，“我只是和你爸吵架了。”

陆暄也不打算戳破。她带着董金花直奔城西，定了条件不错但交通极为不便的一家宾馆。此处到S＆L须经过好几次换乘，且其中三站的换乘地铁彼此相连，稍有不慎就会坐出鬼打墙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这里离陆暄的居住地极远。

选好房间，陆暄把房卡甩在董金花面前，董金花为难：“这也太浪费钱了，我可以和你住一块儿。”

“我和同事合租，你和我一起，她们不方便，也会影响到我的工作，”陆暄不动声色地扯谎，“还有，你肯定要和我说陆德材干的那些事，让我同事听到了，不好。”

董金花犟起来：“再怎样，那也是你爸爸！”

这话说的，陆暄冷笑：

“就因为是我爸，我才这么忌讳。你应该没忘了你还在附小教书的时候，教数学的莲姨那档子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