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走过去，一步，两步，然后越来越快，变成小跑。

林灵泷似乎在和朱珠说什么，她步步紧逼，手几乎要触到朱珠的肩膀。朱珠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

“别碰她！”

陆暄一把拉住朱珠，把她扯到自己的身后。林灵泷看清了陆暄的脸，两人素来不对付，她难以掩饰地皱起眉头。

“怎么是你？”林灵泷厌恶地说。

“她今天和我在一起，我不喜欢被人中途打断计划。如果你要约她，请改天。被拒绝了也不要死缠烂打。”

“死缠烂打？”林灵泷沉不住气，“你知道我和朱珠间发生了什么吗？死缠烂打，你……”

没必要纠缠下去。陆暄牵住朱珠的手。林灵泷追赶上来：“陆暄！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

握住的手举到林灵泷面前。

“这不是很明显吗？”陆暄看着林灵泷，“谁像小丑，谁心里清楚。”

林灵泷忽然笑了。

“你说我是小丑，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只是我单方面在纠缠朱珠吗？”

“不……”朱珠小声。

“闭嘴！骗子！”

林灵泷指着朱珠：“她也会联系我！说不定，她联系我之前才和你说过甜言蜜语，你毫不知情。”

假如陆暄和朱珠真是恋爱关系，这番话说得还挺恶毒。林灵泷明摆着要让她误以为是情侣的两人争执起来。

可惜。

“我知道啊，”陆暄直视林灵泷，笑着，“我让她发的。她真发了吗？”

“？”

新情人插入到旧感情中，轻易就能让过去的人破防。没有比验证“她真的不爱我”更强力的冲击了。

虽然人都有自我，但大多数人都从他人身上寻到价值。

陆暄看着林灵泷，她们这样的人都最爱抓着一条自以为的线索维持体面。

陆暄一字一句：

“林灵泷，你还真是掉价。”

“你乱说什么呢！”

林灵泷破防了，她忍着别让自己说出太恶毒的话，可她看陆暄的眼睛就像要滴血。

“走着看看吧，陆暄，”她忿忿不平，“你说是你指使，我看未必……你总会看清朱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林灵泷走后，陆暄看着朱珠的脸，风中飘浮的白色餐巾纸，揉成一团反而会被错看成哪棵树飘下的花。

到嘴边的疑问又回去了。

陆暄把朱珠扶到公园的长椅上。朱珠脸色苍白，眼圈发红，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惊吓。

她很想问朱珠，林灵泷说的事是不是真的。有些分手的小情侣就喜欢拿别人做感情的助燃剂。

可是……

算了吧。陆暄暗自叹了口气。

“我不喜欢被夹在中间，我记得协议里提过，你如果有心仪对象，我和你之间的协议自动作废。”

“我没做过！”朱珠说。

“你给林灵泷发过短信吗？”到底还是问了，她有强烈的、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然而她的心又拧成了一股麻绳，被人扭着。她故作冷淡：

“你可以现在不说，也可以不和我说。可是，假如是处理不好的事情，不要一个人硬抗。”

朱珠仰头看着陆暄：“你说这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是吗？”陆暄笑了笑，“就当我没有资格提供成功解决的经验，但你可以把我作为一个失败案例参考。”

她那一败涂地的原生家庭。

“你不介意吗？”

“这是事实啊，”陆暄坦然地说，“不管怎样，我不想别人和我一样难过。”

其实朱珠一提这事儿，陆暄心里就抽痛了一下。但陆暄更想压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是别人吗？”

“你不是别人，你是朱珠。”

“这就对了，我在你这儿不是别人，我是朱珠。”

“哦，”陆暄拖长音调，“我可以理解为，你想要特别待遇？”

玩暧昧的高手，是朱珠有意引导了林灵泷，还是林灵泷过分解读了？

好烦。

“不算过分吧，只是从你这儿要一个特别待遇。”

是不过分，毕竟两人是那种关系。陆暄点头：“当然，我很有契约精神。”朱珠低下头，她穿着绑带凉鞋，装饰带搅在了一起。

“从让我帮你整理鞋带开始吗？”

朱珠仰起脸：“可以吗？在公园里会被误会哦。”

“随便，”陆暄说，“鞋伸出来吧。”

她蹲到地上，捏住朱珠的脚踝，把装饰带缠在一起的那支鞋子轻轻牵引出来。再整理好鞋带。这东西不整理好，走路会摔倒。

“陆暄……”

“你不想摔倒吧？”

朱珠看着陆暄把头埋下去。陆暄的话有时候也不算多，在朱珠想要和她多说几句时，又陷入了沉默。

“陆暄……”

“别说话。”

陆暄忙碌了一阵，额头上出了汗珠。装饰带成死结了，她解不开。

“打结了。我待会儿叫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车上有双备用运动鞋。”

公园内部没有车行道，这里距离出口有些距离。陆暄慢慢站起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

“我背你过去？”

朱珠捏紧了车钥匙，她都想好把车钥匙递给陆暄了。

“好啊。”她笑着。

这个笨蛋。

陆暄半蹲下来：“你小心点。”其实她也有点不太确定，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背过任何人了。

朱珠先把一个膝盖抵在了陆暄的后背上，重量是一点点压上来的。

“好了。”

陆暄感觉重量不太对，但她也只是狐疑了一下，就背着朱珠慢慢起身，朱珠叫起来：“陆暄，你是真的不会！”

朱珠把宣传册放陆暄背上，又抵上一个膝盖。此刻，她坐在长椅上。陆暄笑了：“你觉得，我看在你难过的份上，就不会发脾气了，是吧？”

“你现在想发脾气吗？”朱珠问。

倒是想，可陆暄又觉得没必要。她的心胸都轻快，公园的风吹得她头脑都清醒了。

“算你走运。”

陆暄抬手，不知道怎么，她就是很想拽一下朱珠的鼻子。

“好痛！”

过了两个星期，陆暄在会议上看到了策划组的项目策划。会议到最后是指定项目负责人。策划组开口：“我们比较中意曹颖。“

曹颖举起手：

“我在忙现代美术馆，档期很紧张。如果你们很急，能另外指定一个人吗？“

策划组交头接耳了一番。策划组老大开口了：

“不行，这个项目只能由你接。“

“我接不了。”

策划组说，现代美术馆的项目能给出去吗？周，周老师……

周应勤走进来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说：“两个项目的负责人指定好了吗？”

策划组老大干笑。

周应勤找了把椅子坐在会议室的角落。但所有人都在看他。曹颖跟现代美术馆的项目已经跟了两个月，虽还在草案阶段，距离产出已经不远了。任何一个人接下曹颖现在的活，都能做出东西。所以，曹颖不可能放手。

而情感作家的项目，陆暄已经听朱珠说过了，并且去现场亲眼看过了。那位作家资质不算突出，可以预想磨合期很长。她现有经纪团队的负责人还很难搞。

曹颖年龄最大，想得比较开嘴巴也甜，策划组中意曹颖是意料中的事。

陆暄感觉有几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左右看看，策划组好几个人盯上了她。周应勤也是，但他摸了摸下巴：

“陆暄的做事风格，不太合适……”

“不合适吗？”策划组老大笑道，“我还没和陆暄一起工作过。”

陆暄仍在考核期中，按照规定，她必须一年后才能直接和策划组对接。但凡事都有例外。

周应勤问：”另一个负责的人是谁？林灵泷？”

“不是，林灵泷性格不合适。”策划组老大直接说。

高级经理忽然刷起了存在感，他说：“难怪，有些事你们不太清楚。”他开玩笑似的来了一句：“陆暄的脾气和林灵泷不相上下。”

这话说的。

“我对陆暄的能力没什么意见，但是，我很担心她的性格。”

周应勤慢慢说。

高级经理顿时如得了尚方宝剑，他添油加醋：“陆暄，你这性格，能不能稍稍改改？”

陆暄想，你这嘴，能不能现在缝上？

会议到最后，情感作家项目的负责人也没正式敲定。高级经理特意拉住陆暄，他语重心长：“陆暄，跟着曹颖稍微学学。说实在的，她的能力也比你没强到哪里去。你努努力。”

接着，高级经理扭头敲打起了曹颖：

“曹颖啊，你要加把劲，我敢打赌，陆暄三个月就能和你差不多，你想想你的性价比在哪里。”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曹颖和陆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这家伙怎么混到这个位置上的？

高级经理浑然不觉，说着说着，还自得起来：

“陆暄，加油好好干，我像你这么年青的时候，脾气也大，无意中得罪了很多人。我痛改前非，才成了高级经理。你的话，不要重走我的路子。好好提升你的情商。你以后会感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