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问:“你好些了吗?”
“和你走了这一会儿,好多了,没那么闷了,”朱珠扬起笑,“今天开会,中途休息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在室内偷偷摸摸地抽烟,烟味儿一下午都没散,我被熏得犯恶心。”
陆暄看朱珠也确实好多了:“我送你回去。”
她在N城长大,怎么都要尽个地主之谊。
陆暄在地图导航上搜了一会儿,发现朱珠的酒店就在酒廊的背后,走几步就到了。到了酒店房间,陆暄拆开保温袋,冰杯里的冰几乎没有化。她按照外送的使用说明书调配酒,朱珠则踢掉高跟鞋,揉起了小腿。
陆暄余光瞥见了,她有了些歉意:“抱歉。”
“没事。”朱珠回答。
陆暄并不嗜酒,大多数时候,她只是靠酒精来放松甚至麻痹神经。她喝酒时往往一言不发。朱珠也沉默着,一边喝酒一边用手机处理工作事务。
十分钟后,朱珠把手机放到一边。她问陆暄:
“还顺利吗?”
不算顺利,中介觉得别墅近期传闻实在不好,又是被讨债又是居住人自杀。陆暄还要找人把砸碎的玻璃补上。
桩桩件件都是小事,却很磨人耐性。
“我能解决。”陆暄想了想,还是这么回答。
朱珠说:
“很大宗的紧急债务可能涉及到变卖房产,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能接手的人。”
陆暄观察着朱珠:这是朱珠通过某些渠道打听到的,还是凑巧猜中的?而朱珠泰然自若:“比如,我就能接手。”
“你在这里买房?”
朱珠回答:“N城满足我要求的楼盘都售罄了,二手房也不容易见到。S&L在N城建立分部也有两年了,一直不见起色,不出意外的话,八月起我会被派来这儿常驻。”
陆暄心一沉:“是你个人的调动吗,还是……”
“我个人的调动,陆暄,我如果还是你的直属上司,我不可能和你这样见面。”
陆暄松了口气,她还不想回N城和她的父母凑到一块儿。接着,陆暄问朱珠:“你在这儿习惯吗?”
“不习惯又能怎样?打工人都是这样的,身不由己,”朱珠说,“你觉得呢?”
陆暄……陆暄笑笑:“我说真话会显得我不敬业。”
朱珠也笑笑。
“我很羡慕你的,你有自己真正想做的事,知道你在职场上要得到什么,”朱珠顿了顿,“我除了在S&L上班,一无所有。”
说到后来,朱珠还有些感伤。陆暄想,放屁。
假如陆暄能有朱珠这个心态,陆暄在上家就不至于如此痛苦了。
人都羡慕自己没有的。
朱珠又说起房子的事。陆暄并不想把房子卖给熟悉的人,她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纠纷。她对朱珠客气地说:
“我会考虑考虑。”
气氛沉闷,酒劲似乎也变得更猛了。朱珠喝到第二杯,看上去已经迷糊了。她醉眼朦胧地望向陆暄:
“陆暄。”
“嗯。”
朱珠以为陆暄没听到,声音更大了:
“陆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陆暄呼吸一滞。她瞬间想到了那个绿了她最后还去结婚的前任,眉头也皱起来。加上家里的情况,她哪里还有喜欢的女生?她不出家就不错了。
陆暄正要回答,朱珠大笑起来:“你的脸色,真是好难看。”可是笑完,朱珠的眼角滑落下一滴眼泪,两滴、三滴……她捂着脸不说话了。
显然,又是一个被前女友伤害的人。
陆暄坐在朱珠对面,手足无措了一会儿,然后,她抽了张纸巾递给朱珠。
“别哭了,让你伤心的人都不值得。”
朱珠接过纸巾:“这点纸够干些什么啊……”
“……”
陆暄把桌上的一整包都递过去。朱珠接过来,放到腿上,用纸巾捂脸认认真真地哭了好一会儿。她很克制,像是时长和音量都做好了计算。
啜泣声渐渐停了,陆暄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到朱珠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能不能和我做?”
陆暄:???
“你说什么?”陆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朱珠却抬眼,她看着陆暄,眼神笃定,又说了一遍:“和我做。”
你疯了吧——
陆暄内心咆哮。她觉得这世界上真是没几个正常人了。冷静下来,陆暄勉强还能体会朱珠的心情。毕竟她曾经也这样了。
“朱珠,我……唔!”
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陆暄有一秒的出神,她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大脑接受到这个讯息:她在和朱珠接吻。
陌生的香气,黏糊糊的触感。
朱珠强势进攻,让陆暄毫无招架之力。陆暄做1的时候比较多,但她向来被动。这番亲吻已经让她有些喘不上气了。她回过神时,朱珠骑上了她的腿。朱珠的套裙已经游移到腰间了。
“不要拒绝我……”朱珠轻声说。她牵着陆暄的手摸上了她的大腿。
脑子里的一根筋绷断,陆暄感觉自己彻底跌下了悬崖,那股一直被压抑的愤怒终于喷薄而出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四十,陆暄醒了。至此,陆暄百分百确定自己复发了。她越界,且她昨晚,对朱珠算得上虐待。
朱珠的锁骨、后背、乃至于……
陆暄坐起来,准备给朱珠买一管皮肤软膏。几乎是她刚坐起来,就听到朱珠的问话:“你要走了吗?”
朱珠手伸出被窝去摸了床头的手机,屏幕一亮,她又把手机扔了回去:
“还没到六点,别走,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陆暄说:“我只是想给你买管擦皮肤的药。”
“哦……”朱珠说,“我没事,你不用买。”
陆暄还是下单了。六点整,她依然睡不着。
眼下,四十八个小时内,陆暄的睡眠不超过三个小时。陆暄清楚,她是真的需要心理医生了。好在,过去给陆暄精神治疗的医生就在N城。
六点四十,客房机器人把药膏送了过来。
七点,陆暄开始抢号。七点十分,挂上号。陆暄闭了会儿眼,还是睡不着。
八点,朱珠醒了。她起床穿胸罩。陆暄闭上眼,她终于有了些困意。
“我听见你一个晚上都没睡。”朱珠说。
“我认床。”陆暄回答。
“你继续睡吧,”朱珠说,“我还要去开会。”
九点,朱珠出门。陆暄听到关门声,才想起来忘了和朱珠说软膏的事。又躺了一会儿,陆暄还是没睡着。她索性也不睡了,起床去医院。陆暄妈妈的身体状况好转,连带着精神也好了很多,还和临床新来的病人有说有笑。
只是陆暄一出现,她的笑容就垮了下去。她眼神游移,像是在想什么坏主意。
陆暄早做好了准备。从前她花了很大力气,走了很多弯路才明白,她的父母是不扯后腿就万事大吉。
现在她已经不会为父母的意见困扰了。
“我不准你卖房子。”
陆暄妈妈憋了许久,扔下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她转过脸,大有强迫陆暄听从母命的意思。
“那怎么办?”陆暄笑着,“我替你杀了我爸?再替你坐个牢?”
临床的病人大惊,大抵没想到这对母女的说话风格如此惊悚。陆暄妈妈不敢吱声。陆暄忽然意识到发病的好处,往常她看到妈妈这副唯唯诺诺的表情,她的心就跟秋风里的叶子一样颤个不停。
而现在她只觉得厌烦。
“你想得美。”
陆暄把快要划下肩头的包带往上用力提了提。她说:“我愿意给我爸付医药费就不错了。你还有什么需求就去寺里拜菩萨,比求我灵多了。”
照例去ICU病房,医生说,陆暄爸爸已经上呼吸机了,但情况也在好转。陆暄想,债务的事还是需要他醒来说清楚。她和医生说了谢谢。旁边还有一个家庭,小女孩看着玻璃房里的人默默流泪。
陆暄觉得,真需要流泪的人是自己。她好悲哀,连付账单时后面这么多0,都不能让她哭不出来。她还发现她把给朱珠的软膏带走了。
干脆还是……
她给朱珠发消息:“你什么时候回酒店?我给你买了药膏。”
没回,估计在开会。但是中介打来电话,说有人有意向购买别墅。陆暄让中介照着程序走。她只会在最后签合同时出现。
也就过去二十分钟,陆暄才出医院,中介就告诉陆暄,成了:
“如果您方便的话,现在带着相关证件来别墅,现在就能签。”
“我马上来,等我一个小时。”
“好嘞。”
陆暄必须在陆暄妈妈想到应对之法前办妥这件事。
兵贵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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