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根本不管沈听雪的死活,狞笑着攥住我的衣领,将我拽到他面前:“贱人,你究竟为何要构陷孤,是谁指使的你?”
两世的仇人就在眼前,我内心除了恐惧和恨意,竟然还涌现出了一股热血,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
我笑了,道:“高昌,你有没有被构陷,自己心知肚明,何须来问我?还有,旁人哄着你叫你一声太子,你就真当自己还是从前的天之骄子?”
高昌大怒:“你竟敢——”
我继续嘲笑他:“废太子的诏书早就昭告天下,你还做着储君的春秋大梦呢?趁早把自称为孤的习惯改了吧,听了叫人笑掉大牙。”
“闭嘴,你闭嘴!”高昌气得面目狰狞,揪着我衣领的手顺势掐住我的脖颈,狠狠往下一压,我被他按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呼痛,就被他的膝盖狠狠跪在肚子上,动弹不得。
地上我带来的食盒也被打翻在地,里面没吃完的东西滚落出来。
高昌手劲奇大,整个人像疯了一样,额头青筋暴起,嘴里一边叫着“去死”,一边将我往死里掐!
我被掐得无法呼吸,后背磕在冰冷黏腻的石地板上,腹部被跪得疼入肺腑,双手反抗中被他单手压制,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脑中疯狂想着该如何实施自救。
时间仿佛突然慢下来,痛苦变得格外绵长,我被窒息的感觉层层裹挟,意识却格外清醒着,迅速扫过了周遭的环境,地上打翻的食盒就在我触手可及之处。
望风的那个狱史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正好不妨碍我,晕过去的沈听雪依然晕着,我拼命往她的方向看去,艰难地吐字:“高……昌,听雪她……你……”
高昌估计也不想我死得太轻易,手上松了劲道,看了一眼沈听雪,仿佛才发现她晕倒在地上,又是一阵气急败坏,掐住我的下巴吼道:“你把听雪怎么了?!你和她说了什么,你这个毒妇!”
明明是他害听雪撞到石壁晕倒的,他这会儿像失忆了一样,我这下相信他脑子是真的有问题,极力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忍着剧痛,冷笑道:“我能说什么……咳咳……我只是来给妹妹、送吃的,听她诉苦而已。给她带来痛苦的一直是你,她还以为你多受陛下宠爱,很快能把她救出诏狱,没想到、你如此废物,不仅让她吃了这么多苦,还惹来了陛下的赐死诏书……”
高昌手指发抖,恐惧到结巴:“你,你,你说什么……”
我自以为抓住了他的要害,继续补刀:“当初听雪与我说,要不是可怜你心智有损,她才不会应下赐婚一事,如今她被你连累到性命难保,追悔莫及……”
高昌的重点完全是:“什么赐死诏书,你,你说谎,父皇不会这样对我——我撕烂你的嘴!”
原来沈听雪在他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是我高估了主角光环的威力。
不过我自身难保,没空去深思这个,高昌已经抓着手里的钥匙串粗暴地往我嘴里塞,我不要命地躲,断断续续地继续说着话,激怒他:“原来,你竟然、不知情!太可笑了,高昌,若不是我好心告诉你,你,该不会,直到吃断头饭的那天,才知道真相吧?哈哈哈哈哈哈!可惜,就算你人头落地,陛下也不会来看你一眼的!”
高昌被我刺激得快疯了,红着眼睛哇哇乱叫,抱头痛苦道:“不可能,父皇一向最疼爱我了,不可能要杀我,不可能……”
我乘着这间隙,迅速伸手抓起小碟子中残留的胡椒粉,猛地往高昌脸上一糊!
高昌猝不及防,被辣得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捂着脸哀嚎。
我顺势摆脱了他的桎梏,毫不犹豫拔掉自己发髻上的银簪,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狠狠将簪子插进了他的脖子!
去死吧,你这个害了我两世的恶魔!
高昌的惨叫戛然而止,脖颈间鲜血不断涌出,很快沾湿了我的手指,他却反而叫不出声,眼睛也睁不开,被辣得涌出很多生理性眼泪。
他垂死挣扎,抓着我的手试图掰开,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他的手,兀自抽出了血淋淋的簪子,往他脖子上又捅了进去,犹不解恨,死命地将簪子往里面刺,几乎将雕花都要埋进去。
血越涌越多,很快染红了高昌的衣领,他的双眼终于睁开,却是有出气无进气、死不瞑目的状态。
我的手不停地抖,仇恨和恐惧依然包裹着我的身心,我见他不动了,仍然不放心,恶狠狠地往他心口又补了几簪子。
末了,我瘫坐在地上喘了口气,抓起了地上遗落的那串钥匙,转过身,发现沈听雪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不知何时,她已经醒了。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沉默了片刻,拿着钥匙,一个个试,试了六把,才将沈听雪牢房的门打开。
我走进去将沈听雪拉起来,拿钥匙将她手脚的镣铐打开,道:“走。”
话刚出口,我才发觉自己声音嘶哑得厉害,还发着颤。
沈听雪搂住我,战战兢兢地,低声问:“悦之姐姐,你还好吗?”
但我们来不及多走两步,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来了一大波人。
我停下来,实在没力气了,便靠在墙上。
杀了高昌,我知道自己跑不掉。
但我心里并不是很慌,因为我和沈听雪在一起,她不会让我死的。
再不济,我就挟持她,高旭和傅笙都不会袖手旁观。
脚步越来越近,我眯着眼睛打量过去,来的是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为首的是七皇子高旭,望风的那个狱史早已不见踪影。
沈听雪搂着我的手紧了紧,低声在我耳边道:“是高旭。不用担心了。”
高旭见了我,脚步加快,嘴里说道:“怎么搞成这样——”
话音未落,他发现了地上鲜血淋漓的高昌,整个人都顿住。
他的目光从高昌身上流血的部位、旁边带血的银簪,转而落到我血淋淋的右手上。
他默然片刻,嘴角动了动,我看不懂他这个表情是在笑还是什么,只见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身边的人动手,众人顿时忙碌起来,往地上泼洒液体,将方才沈听雪的镣铐捡起来丢到高昌的尸体旁边,其他人四散开来。
有人抬着担架过来,将沈听雪抬了上去,沈听雪犹豫着想拉高旭:“七殿下,悦之她……”
高旭的动作截住了沈听雪的话。他抚上我的脸颊,将我唇边的血迹擦了擦,而后弯腰将我抱了起来。
沈听雪放心地躺下了。
我的心绪尚未平复下来,身体的疼痛却慢慢复苏。
方才处于高度紧张和亢奋状态,没怎么感觉到痛楚,此刻却感觉到小腹、肋骨的位置一抽一抽地疼,脖颈处火辣辣的,嗓子仿佛被撕裂一般,后脑勺肯定肿了,嘴巴也残留着牢房钥匙的铁锈味。
我无法想象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抬手想摸摸自己流血的唇角,却看到自己满手的血。
高旭注意到我的动静,放柔了声音安抚道:“不必说话。我带你出去。”
空气中开始散发一股刺鼻的油味,我望着离我越来越远的高昌尸体,看到侍卫们布置好一切,点了火,牢房瞬间烧了起来,隔开了我看高昌的视线。
第二天,谋反未遂的废太子高昌在诏狱畏罪**的消息传遍了朝野。
而我,却是在东宫的寝殿里醒来。
恢复意识后,第一感觉是疼,浑身上下都疼。一抬手想摸摸脖颈,发现手腕和手掌被包扎得很严实,我想起来了,在和高昌搏斗之时,他抓伤了我。
我的头也被纱布包着,确实,后脑勺也有伤。脖子更是被纱布缠得很仔细,几乎不能低头。
还没等我把自己身上的伤梳理一遍,有人过来轻轻按住了我,紧张地让我躺下。
不止一人,殿内有四五个女婢在候着,一见我苏醒,立即忙碌起来,有人去请大夫,有人去备洗漱用具,有人来查看我身上包扎的是否还完好……
我打量一圈周遭。注意到她们身上的服饰,我心头一紧,发现这是在宫里。
高旭为何不把我送回太尉府?诏狱之事,后续是如何处理的?沈听雪人呢?
我心里有太多疑问,但现在根本无法说话,周围也全是不能信任的人。
御医过来为我诊了脉,开了调理的药,并没有与我多说什么,宫女就送走了他,而后宫女在给我换外伤药时,告诉我他们已经去禀报了太子,太子事务繁忙,暂时不能来看我。
从她们的话里,我慢慢拼凑出这几天的事:废太子高昌在诏狱畏罪**,陛下痛心不已,病情加重,无法处理朝政,下了旨册封七皇子为太子,暂代国事。
我松了口气,慢慢躺平,望着头顶的流光溢彩的床帐发呆。
前世我并没有见到高旭当太子,毕竟他双腿残疾,注定与皇位无缘,所以我只知道他当了摄政王,扶持了一位宗室子登基。
如今他四肢健全,智谋才华都远胜高昌,又有意权势,自然是新太子的不二人选。
他把我留在宫里……也好。
否则我一身的伤,回府了也不知该如何向父亲母亲解释,况且我杀了高昌……高旭为我做了遮掩,我不仅欠了他巨大的人情,还被他捏住了天大的把柄,我往后,只能对他唯命是从,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长长叹了口气。刚报了仇杀了高昌,却又掉入另一个无底的深渊。
真不知老天爷为何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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