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的路上满是小推车,摊主不断叫卖着零食,沈木捂着腹上的伤口,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的人们都没有表现异常,行人低头看着手机行走,喇叭鸣叫,没有人为他打120,注意不到地上蔓延的血迹。
【为什么不杀了他呢?】沈木自己也在思考着,他不是那种盲目善良的人,如果死了,箐宛也活不了。
这样想着,他觉得自己必要时候,是可以狠下心的。
但当他决定将军刺凿下去那瞬间,想起了那个故事。
落到悬崖的大巴车,在大雨密布的原始丛林,为了活下去而选择吃了同伴的存活者。
尽管最终活了下来,却患上了永远的心理疾病,一辈子困在了那片野草丛生的崖底,日日夜夜,被恐惧与愧疚折磨。
如果为了活下去,他也杀了其他活人,往后的余生是否也能安然入睡?
沈木满目黑朦,已经逐渐看不清路了,只能靠着直觉往前走,他现在只想再看一眼母亲。
人死的时候愿望几乎都是一样的,沈木不怕死,但还是觉得死得太孤独了。
军刺掉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喂,你不长眼睛啊?撞到我了!”中年大叔下车,对着忽然冲出的少年一阵怒骂:“你闯红灯了,不要以为躺下去就能讹钱!”
“血…是血,死人了!”一旁路过的女人看了一眼,忽然大声尖叫着跑开了。
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涌了上来,大叔疯狂跟交警解释着不关他的事情,而路人打着120叫救护车。
沈木躺着地上,迷迷蒙蒙听不到四周的声音。
下午的空气弥漫着浅蓝色,苍白色的月亮在天上悬挂着,无风天,黑色的云层已经堆压了下来。
【要下雨了啊。】
死前居然是这样平淡的想法,沈木闭上眼睛,身体迅速凉了下来……
人群堆积得越来越多,听说校服上是铃兰高中的字样,那些一直逗留着没有回家的同学,此刻也着急钻了进去,害怕是自己的朋友,或者是希望确认是自己的仇人。
“是沈木!”一名同学大喊着叫起来,人群响起极大的骚动,满是惊讶的叹声。
“喂,雅凛,你看。”咬着棒棒糖,带着太阳镜的少女也急冲冲跑过来,抓着自己的同伴就钻进了人群中:“今天班上讨论的那个帅哥,还没看够呢,就被杀死了…好可怜呢。”
名叫雅凛的女人低头观察了一小会,摇摇头示意少女离开。
“真的不顾他的死活么?万一不是玩家呢?”将太阳镜摘了下来,少女巴拉巴拉着大眼睛看着对方,拉着对方的手臂摇晃着,像是祈求又像是讨好。
装作可怜的模样,眨了眨眼睛,她还擦了擦眼角,像是要把伤心的眼泪抹去。
雅凛懒得理会自己戏精一样的朋友,翻了翻白眼,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孩,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拒绝了。
她不想再出意外了。
一旁围观的人意识不到,但她们看得见。
面前的沈木不是被车撞倒的。他手臂上的枪伤,一旁掉落的军刺,锋利的刃上带着斑驳的血迹,昭然若示——他是被玩家的道具伤的。
救护车已经到了。
护士想要带沈木上车,但摸到他的身体时都害怕得松开了手,对方凉得像是冰一样:“这已经死了吧,真的还需要救么?”
心跳声微乎其微,几名大胆的男同学还是将沈木抬上车,直接送往医院。
看着救护车就要启动,徐素素将口中的红色棒棒糖咬碎,急切跺着脚:“尘雅凛!你不救,他真的要死了!”
“徐饰欲,我们不能冒险,他绝对不是我们这边的人,一个班级是出现不了两个BOSS的。”
拉着对方的手,不像是平常那般迁就她,雅凛强行想要离开:“万一他是玩家打扮的,我们会死得很惨。”
“可是……”徐饰欲扁着嘴,有些不情愿的低声嘀咕:“万一他就是“钥匙”呢,我们都等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才出现了变化……”
“没有可是,你还记得上次么?你知道那次以后,我花了多少努力,才让你醒过来的吗?!”像是责骂般的,用力雅凛头也不回,将徐饰欲拖出了人群。
一旁的众人,像是木偶一般,仿佛听不到她们说话,只是看戏般聚集,又匆匆忙忙散去。
日复一日过着自己的npc生活。
玩家、BOSS、npc,大家都站在远处,冷眼旁观。
没有人注意到。
一位踩着黑色长靴的女人,高高站立在人群的后面,黑色长发在大风中起落,漆黑色的瞳孔无光无彩,目不转睛,观察着地上的沈木。
但当救护车离开很远,她才戴上了黑色的头盔,将引擎默不作声启动。
红色机车流线型带着钢铁美感的曲线,穿梭过熙熙攘攘的众人,驶向沈木离开的方向。
警笛声一啸而过,女人将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路过白色的CT室,白色的病房,满是麻木、干枯、双眼无神的病人,白大褂来来往往。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荡漾,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连护士站上登记的信息都没有查看,她就准确推开了一扇ICU的房门。
而沈木正躺在房间的病床上。
护士医生来来往往,观察着心测指标,呼吸机嘀嗒嘀嗒尖锐,绿色心电图漫无目的上下波动。
“还有救嘛?”一旁的实习生低声询问着自己的老师。
将听诊器收起,老医生再站起来时,只是稍微摇摇头:“给家里人打电话了么?”
“打了,患者的母亲应该已经到了。”
大雨轰鸣落下。
病房外,沈木的母亲匆匆忙忙赶到,满身狼狈与潮湿的雨水,沾着发丝落下,然而,迎面却只有医生的安慰。
不敢进房面对沈木的尸体,母亲只是呆呆坐在走廊的蓝色塑料座位上,低低苦哭着。
但机车女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仿佛见过多次般,漠不关心。将头盔放在桌子病床旁。
雨水打着玻璃劈里啪啦,高高的大楼耸立在夜幕中,她穿着黑色紧身衣,翘着纤细的长腿,妖娆靠在一旁的窗前,扶着下颌,看下方城市,万家灯火通明。
明明是很美的夜色,眼神中却带着些许落寞 。
“沈木?”哈一口气,在玻璃上写下这个名字,她又转头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房门咿呀被推开,是沈木的母亲,对方最终还是走了进来。
“你是谁?”有些哽咽、嘶哑地询问声。
“余长长阿姨好,我是沈木的同学浓彩,听说沈木出事,过来看一下他。”不慌不忙的说着慌,机车女甚至拿出了装满水果的花篮,递给对方。
“浓彩么……谢谢你。”
坐到床边,沈木的母亲没有再继续哭泣,也没有好奇询问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而是坚强着不让自己再难过下去,不认命般在沈木的身体上寻找着什么。
浓彩扶着下颌,靠在椅子上观察着她的动作:“你是在找伤口么?”
“是。”低声说着,没有顾得上看浓彩一眼,余长长细细找遍了全身,皱着眉站起来:“为什么会没有?”
皮肤苍白得像是纸一样,感受不到温度,血都流干了,为什么会没有伤口?
“是啊,你说,为什么没有伤口呢。”浓彩也低声附和着她:“是你的问题,还是你儿子的问题?”
像是勾引着她去思考那个方向,浓彩站在对方身后,贴着耳朵低语:“我说你啊,有没有觉得…世界本身…就有问题?”
禁忌的语言,像是被重重打击余长长的头部,撕裂般的疼痛,后者大叫一声跪在地上,眼中倒映闪烁着各种各样的画面,像是禁忌的枷锁被打破。
“我想起来了。”再站起来时,脸上带着疲惫和难过,她看了一眼浓彩,回头看到了沈木身上的刀枪伤。
眼泪划过白皙的脸庞。
“一场游戏么。”呆滞眼神看着前方的大雨,沈木的母亲喃喃自语。
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浓彩这才有点开心浮现在脸上:“哈…清醒了么?这次好像没有变回去。”
但这是不被允许的。
浓彩并没有开心多久,
一瞬间,天花板灯影迷离闪烁,伴着黑雾升起,漫画般粗的线条逐渐浮现在余长长身旁。
像是被巨大的电流压在身上,后者动弹不得,只能清晰感受着,她的记忆又被不断删除。
“浓彩同学,你是,来救我儿子吗?”断断续续将话说了出来,余长长死咬着嘴唇,无声流着泪,没有再发出声音。
“不一定。”不知道从哪里,浓彩拿出了一排针,抽出一只打在了余长长胳臂上:“别硬撑了,很疼的。”
后者最终还是松开了那些死死抓着的那些记忆画面,捂着大脑,惨叫一声,立即晕过去。
将世界的bug修复,粗大的黑色线条与烟雾又散了过去,这时浓彩才将地上的女人扶到了一旁的病床,满脸黑线:“又失败了……。”
坐在床旁,浓彩手中拿着装满白色液体的银针,静静看着心电图逐渐平缓。
她在等待沈木死去那一瞬间,用这支针,就能救活他一次。
这是一场赌注。
无法确定沈木是不是玩家。
正常情况下,每个班只会有一个转校生。
但沈木的行为也太过特殊,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是NPC的觉醒么?还是玩家假装成npc卧底?
【救错人的话,杀了就好了。】
浓彩将针悬在了对方的皮肤上。
“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记?”沈木的衣服已经被他的母亲扒开,胸膛裸露,浓彩摸了摸那即将要扎入的心脏位置,看着血色的一笔,疑惑了片刻。
简单的一抹,却让她极度愤怒,这是玩家才有的标记!
心电图瞬间跳停,红色警报响起,尖锐的鸣叫,但浓彩收回了针头,厌恶地站起身,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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