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禾不敢去想满后宫是怎么看她的,今日她的任务就是陪皇上。
李珩给自己休一天假,首先愉快地荒唐了一早上,然后就开始想出宫。
这宫里他住了这么多年,早就腻歪了,这个时节宫外正是热闹的时候,李珩便拉着沈清禾要出宫。
沈清禾自从来了京城还没认真逛过,自然也是举双手同意,她选了一袭低调端庄的瑞草云燕对襟袍,衣袍低调,却掩不住她清丽的姿容,他换上同色锦袍,站在铜镜前咬耳朵:“你看我们像不像民间夫妻?”
沈清禾怔怔看着镜中一对璧人,许久才有些忧伤道:“陛下这般气度,怎么会像民间夫妻呢?”
李珩箍着怀中人:“不管那些,今日我们就是京城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
他亲亲她的侧脸:“叫声夫君来听听。”
沈清禾咬着唇,在李珩的炙热注视下,终是叫出了口:“夫君。”
一辆瞧着平平无奇的马车哒哒出了皇城,进入街道,沈清禾撩起车帘,好奇看着窗外的世界。
与十步一水百步一桥的江南不同,沈清禾放眼望去,一丝水都没见到。
马车停在一处空地,乔装打扮的太监与宫女扶着两位主子走下来,李珩搂着她的肩介绍:“那是古玩坊,据说有人淘到了千年前的古玉,可惜朕进去几回,都没瞧见什么有眼缘的东西;那片是首饰坊,等会我们一同去逛逛,去给你买些首饰怎么样,你瞧你,头上都没个像样的钗。”
沈清禾立马意动了,家中并不算富裕,从小到大虽不愁吃不愁穿,但是要说什么名贵的饰品,她还真没有。
李珩看透她的心思,志得意满地将她带过去:“就知道你喜欢,去吧,快去瞧瞧。”
沈清禾走进京城最有名的富贵坊,发着金光的各色钗、环、镯将她眼底照得一片亮,沈清禾回头看看皇上,李珩立马提步跟上:“掌柜的,将店里最贵的金啊玉的都取出来,爷要给夫人买好的。”
掌柜瞧他们相貌气度就不是普通人,连忙将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掏了出来:“爷,夫人,您看这支金嵌珠宝蝴蝶簪,这蝴蝶简直活灵活现……”
“买了。”
“您看这翠花蝶叶玉佩,多衬夫人气色啊……”
“买。”
“您看这串玛瑙十八子,这可是我们从西域寻来的……”
“买。”
“还有这金镶锦鲤戏珠手镯……”
“都给爷包起来!”
李珩件件都说要,直到沈清禾阻拦,李珩才意犹未尽停下,离去后,李珩还在思索,问陈德应:“我库房里还有多少首饰,回去让娘子好生挑一挑。”
陈德应瞧着那些根本比不上库房里那些,还稀贵的东西,真想拍大腿。
等回去后他定要让仙才人挑个尽兴,否则再这么花下去,皇上是不心疼,他心疼啊!
他念叨着的皇上,早就为千金博一美人笑乐呵去了。
两人满载而归出了店,又沿街逛了几家,一名白衣女子忽地撞上来,虽说被侍卫们拦在了外面,但那白衣女子却跟看不见那些侍卫一样,一个劲地对着建昭帝哀声道:“这位公子,求您救救妾,你让妾做什么都行。”
不远处有几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大摇大摆走来,冲他们道:“识相的赶紧让开,这女人是我们花钱买来的,若是耽误了要事,休怪我们不客气。”
白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公子救我,他们胡说,他们明明是当街强抢民女。”
女子生得还不错,建昭帝也瞧了两眼,但再好看都比不过身旁的清禾,他面露不耐:“钟离,将他们都带到衙门去,瞧瞧究竟谁在说谎。”
穿着常服的钟离领命将人捆作一团,那白衣女子离去前还喊着公子,沈清禾瞧了皇帝一眼,李珩迎上去:“怎么,吃醋了,我可没多瞧她几眼。”
吃醋倒谈不上,但建昭帝即便穿着普通锦袍,都能惹来桃花债,若是她不在,说不准后宫中又要多一个姐妹。沈清禾警惕起来,如今她是遇上了好时候,后宫妃子不多,别说过几年再经历几番选秀,即便是只过几个月,待皇上对她新鲜感消退,她还能有如今之宠爱吗?
沈清禾搂上他的臂膀,哼哼两声,心里想还是要调理身体,早些孕育子嗣才好。
李珩却以为他说对了,搂着爱妃笑盈盈:“小醋罐。”
这一日两人在宫外逛的可算尽兴了,回去倒头就睡,难得安安稳稳睡了场素的。
第二日请安沈清禾都被刺麻了,高婕妤开口就是:“呦,仙才人还真是有本事,这才侍寝了几日,就迷得皇上带你出了宫,咱们宫里可没这样的先例,这满宫的姐妹,还没有几个能霸占皇上整整一日的呢。”
沈清禾汗流浃背:“妾万万不敢在皇上面前有半点僭越,只当自己是个婢女陪侍左右,娘娘明察。”
高婕妤气势汹汹:“呦,好一个婢女,可本宫怎么听说富贵坊里的东西流水一般往未央宫送,总不能是给云嫔的吧?到底是作婢女还是作妻……”
“婕妤娘娘!”沈清禾高声喝断她即将吐出的字眼,“皇上待婕妤娘娘如何,满宫皆知,我们这些小主都只有羡慕的份,不过是一次出宫伴驾,想必对婕妤娘娘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吧。”
高婕妤也意识到自己的诳语有些危险,她咬了咬唇,只能认下此事,总不能说她得宠近一年,也才出去过一回吧,而且皇上就盯着太液池的鱼,把她扔在一旁,哪像对仙才人一样,还买了这么多好东西。
而且同样是伴驾,若是真把沈清禾打成那等以皇上妻子自居的人,那别人能信她没有吗?
高婕妤只能哼一声,自己消化那些不甘。
柳妃来时殿内的氛围已经有些异样,见高婕妤竟没对仙才人发难,她眼中异光一闪而过,有意无意提起昨日的伴驾:“有了仙才人随侍左右,皇上恐怕连高妹妹都要忘记了吧,更别提底下那些妹妹,看来仙才人真真是皇上的心尖宠啊。”
高婕妤神色异样,按捺住了,只将头扭过一边,柳妃见此眼中闪过几丝不满。
她意图挑拨的高婕妤没动静,另应才人、舒答应、安答应倒是神色各异。
安答应是最沉默的,低垂着头显出几分颓丧,她内心惶惶,手足无措,皇上当真是将她完全忘记了吗?明明前些日子她与仙才人还是同病相怜的姐妹,为何短短几日,她与仙美人就成了天地两个极端?
应才人嗤笑一声,什么心尖宠,不过是出宫伴驾了一回,侍寝了几次而已,她若是争宠,她也可以。
舒答应是唯一接话茬子的那人,接起了柳妃的话,冲着沈清禾尽显酸意。
舒答应的攻击力比起高婕妤远远不如,再加上柳妃只是若有似无地说两句,沈清禾勉强应对自如。
在心累间终于等来皇后,沈清禾那是狠松一口气,心想得宠果真不是个易事,若是换个心胸没那么强大的,在后妃日夜不休的针对中定会心气不顺,影响心情。
这么看高婕妤也是有颗大心脏,能以宫女的身份在宫里如鱼得水,从前定是受了不少针对,但也顺顺利利过来了,而且她针对起别人来那还真是一把好手。
而安答应,她本就胆怯,在舒答应隔三岔五的奚落中更是日益消瘦,瞧着日子过得十分不好。
承宠之事沈清禾帮不上她,但其他还能搭上两手,知道她平日里吃穿都不大好,沈清禾隔三差五就让人送些布料和糕点过去,不过安答应要是迟迟回不过神来,只一味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早晚都会在此事上栽一个大坑。
请完安,按照位分大小后妃们一一离去,正轮到自己时,应才人一个起身,就将她挤开,沈清禾一愣,接着微笑退开一步,示意她先走。
应才人的面色变得极其复杂,不仅没有开心,反而更难看了,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辛夷愤愤:“小主,您干嘛让她,您看她那样,明明同为才人,有什么好神气的,真是岂有此理!”
沈清禾心平气和:“不过是个先后罢了,她想争就争吧。”
反正她是不理解,争这个有什么必要,还不如去皇帝面前争,还有可能升个位分呢。
她等了一会才离去,谁知道出门转角竟撞上了贵妃尊驾,她刚要请安,就见坐轿摇晃,贵妃一声惊呼。
“大胆!”贵妃身前的太监怒喝,“竟敢冲撞贵妃,还不跪下!”
沈清禾暗叫倒霉,谁知道贵妃突然去而复返,而且她分明离贵妃还有好一段距离,连个宫女都没撞上。
尊卑摆在那里,沈清禾知晓自己就算是辩解也无济于事,索性利落跪下请罪。
郗贵妃望过来,语气还算温和:“算了,本宫瞧她也不是故意的,让她起来吧。”
沈清禾松了一口气,刚要起身,却见一旁又来另一坐轿:“等等,郗姐姐,你是心善,但我瞧她包藏祸心,得了宠就不知天高地厚,或许就是故意冲撞您,如此就轻饶了她,恐怕她恶意更甚,不知悔改,到时候若是去冲撞皇后娘娘可怎么办。”
不知哪里又冒出个柳芷琪,沈清禾立马道:“柳妃娘娘慎言,妾只是一时不察,并非有意,故意乃至恶意,都是娘娘擅自揣测罢了,可有半点证据?”
“你竟敢顶撞本宫!”柳妃指着她鼻子,“本宫瞧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把她给我压在光华门下,跪两个时辰好好反思反思,本宫同贵妃娘娘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
辛夷求饶:“不可啊娘娘,若是跪两个时辰才人的腿就伤了,皇上……”
她话还没说完,两个结实的巴掌就抡到她脸上,嘴角血流不止。
沈清禾入宫以来第一次有愤怒的感觉,见两个宫女过来押她,冷道:“柳妃娘娘这是要以势欺人吗,有本事就去景仁宫找皇后娘娘判一判,究竟是谁欲加之罪。”
郗贵妃似叹:“芷琪啊。”
柳芷琪看着无力反抗的沈清禾,嘴角露出一抹笑:“你一个小小才人,哪用得着劳动皇后娘娘,我作为一宫之主,自然有权利罚你。”她走近沈清禾,在她身上留下一个脚印,“你先冲撞贵妃,后顶撞我,罚你,天经地义。”
柳芷琪早看她不爽了,早年两人在一同地方长起,明明柳家日益昌盛,沈家微不足道,可旁人总是说沈家姑娘未来有大出息,反倒她总是被落在后面,直到来京城,才摆脱那些不开心的旧事,可谁能想到,这么多年后两人竟又遇上,明明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高位妃嫔,却要看着她每日都更得皇上宠爱,这不公平。
呵,好在风水轮流转,现在得宠又如何,不过是个小小才人,就算跪废了两条腿,也是她活该,难不成皇上还会为一个才宠几天的才人来罚她?
欣赏过沈清禾的狼狈后,柳芷琪意气风发地离去,郗贵妃似乎还在劝她,但沈清禾渐渐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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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应从昨天就惦记着要给仙才人好好挑一些内库里的好东西,昨夜让内务府那些人点油灯收拾出数十样珍宝,穿的戴的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待皇上上朝后他亲自送进暖香居,谁知道等了半天也不见仙才人人影。
陈德应看着铜壶,皇上上朝通常不到一个时辰,眼看半个时辰过去,也不知道仙才人去景仁宫请完安后上哪去了,竟迟迟不归。
琼琚见陈德应皱眉,急忙叫太监去寻。
又一刻钟过去,陈德应等得不耐烦就要走,方才去寻才人的太监大呼小叫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咱家主子在光华门被柳妃娘娘罚了跪两个时辰,还叫宫女看着,说跪不到时辰不让起身,陈公公救命啊,那里可都是石砖,要真跪上两个时辰小主的腿就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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