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流水一般的赏赐和补品送进升平宫。谢太后传了旨意,毫不遮掩地斥责阮惠妃捕风捉影、阮明玉无事生非,令林小主受了惊吓晕厥,特此安抚。
并没有提及林容的病症,因为选秀女时恶疾也是逐出宫的理由之一;还顺手把阮家姐妹拉过来背黑锅了。
这架势,可把几位掌事姑姑都吓着了——她们在升平宫伺候了那么多秀女,入选之前就得谢太后如此隆恩的,就没有第二份了!余等秀女们更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大家都是官家女儿,谁不知道宫里博上位不容易,这位林小主究竟是做了什么,独得太后垂青?
所有人都对林容产生了敬畏的好奇心。而那位魏姑姑就倒霉了,因着她搜屋子的时候林容提了一句“自己体弱,听不得这些响动”,如今这一晕厥,魏姑姑也成了惊吓林容的罪魁祸首。阮明玉犯了错不过是一句斥责,日后对前程有碍罢了;魏姑姑奴仆之身胆敢冒犯主子,当场就被升平宫的大管事发落了。
那大管事能主管升平宫,自是会见风使舵之辈。魏姑姑犯了事儿,他半点不敢徇私,还为了奉承林容特意下了黑手,赏了魏姑姑二十大板后把人扔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那种地方,身体健壮者进去了,三五年也就磋磨死了。魏姑姑带着伤进去,能活多久?
林容对此毫无兴趣。她虽然受过现代的教育,脑子里本能有着敬重生命的思想,但她如今只想好好活下去。
不必要的心软,只会带来灭亡。
“魏姑姑倒是挺可怜的。听说,浣衣局里吃不好睡不好,一日要做工七八个时辰,一双手连冬日都泡在水里,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啊。”林容柔柔弱弱地倚在床上,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却把跪在地上的四个小宫女吓了个半死。
从林容醒来,她身前伺候的这四个人就跪着了,一直没让起来。
林容冷冽地看着她们。
四人瑟瑟发抖,正要开口辩解,林容冷笑一声道:“我再问你们一遍,究竟是谁,翻看了我屋里的曲谱,勾结外人陷害我?”
那首要人命的曲子,仍然躺在锦盒里,由阮惠妃还给了她。
阮家能设下这个套,定是此前在她身边安插了内鬼,发现了这首曲谱后,又命宫女佯装成她在关雎宫门前高歌。
幸好林容进宫后早有准备。她带进宫的衣裳首饰本就不多,秀女每日的穿着装扮是由内务府下发、有一定规制的,入选后用的都是宫中之物,娘家的当真用不上。东西少,也方便管束,她把所有的物件都留了个后手。
她学音律,就把自己抄录的曲子夹在了一本佛经的密页里,再用从前师傅教过的琴谱代替放在锦盒中。
林太夫人给她的价值连城的首饰,全部收进箱子底,再用宫里分下来的绢花和簪子替换到原先的匣子里。
这般谨慎,是因她身边暂时没有忠心的下人替她掌管。等册封了位分,她既能将娘家预备的两个贴身丫鬟带进宫,也能从林家在宫中安排的人手里挑选一两个近前。
林容静默地望着脚下四人,半晌笑了:“也罢,你们几个平日里伺候我也尽心尽力,想来不是那等吃里扒外的。能在升平宫的新妃跟前伺候,都是千挑万选的人,怎会出岔子呢?应是我想多了。”
众人都松一口气。
只是那句“进升平宫伺候是千挑万选”,令大家脸上都有些难堪。
伺候秀女向来是个肥差。秀女们初进宫,在一个完全陌生又可怕的环境中,遇到的第一个伺候自己的人,本能地会产生依靠之心。能在新妃封位之前就贴身服侍,等到时候人家入选了,自己就是头一份得脸,极有可能成为掌事宫女或者主子的心腹。
自然,能伺候林容这样礼聘的秀女,那简直是多少人挤破头的馅饼!
所谓千挑万选,那是说的好听,实则是看谁有能耐,谁有银子。
“小主,奴婢们都是没有二心的!”“是啊是啊!”几人争着表忠心。
林容含笑点头:“我知道。”又神色一凝,道:“我突地想起另一件事来。我进宫时,从娘家带了一盒嘉兰胭脂,那可是西域的贡品!今儿早上我这屋子被翻得凌乱不堪,方才我去瞧了妆奁,就没找着这盒胭脂。你们可曾见到?”
四人迷茫地对视一眼。
“回小主,我们不曾见的。”为首一人回话道。
林容却骤然沉了脸色。
“哼,定是你们当中有人偷盗。”她的唇角扯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唤香穗的宫女:“你闻闻你自个儿的袖子吧。我那嘉兰胭脂,香气沾上了三五日都洗之不去,若不是你偷盗,如何会染上香气?”
香穗浑身一悚,本能地抬手闻了闻,她闻见一股子类似茉莉花的清冽。
她惊恐地望着林容。
“好了,这贼人查出来了,你们三个把她扭送到大管事面前吧。”林容面露疲惫地阖上了眼睑,不再理会。
香穗一路哭嚎着被带下去。她很想说,她真的没偷什么胭脂,但问题是……
她动过林容的曲谱啊。
她不是傻子,她猜到了,林容是在锦盒上撒过了嘉兰胭脂,抓的就是她。
……
打了一场硬仗,又连着收拾了两个人,林容当真乏了,倚在塌上迷糊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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