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确威仪不凡。”她淡淡道，眯了眯眸子：“我差点儿忘了，这位新后还是我嫡亲的表姐呢。”
王家冷酷无情、利益至上的家风能教养出什么样的姑娘？她越发期待了。
栾姑姑跟着笑道：“是呀，这宫里还数着您和新后血缘最深，赵婕妤只是新后的堂表妹，到底隔了一层。”说罢放轻了声色：“奴婢想着，您如今和阮家正打擂台，若能有新后的支持……”
“嗯，很好，听你这么说我前途无量。”林容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栾姑姑还有一肚子肺腑之言要相告，冷不丁被主子堵了一嗓子，整个人尴尬地僵住了。
林容懒得和她继续探讨新后。
新后？就是那个端坐在无上尊荣的凤位上的王五姑娘？得到了这位贵人的支持，她就能在后宫顺遂地走下去？
别说和阮家打擂台的输赢，就连皇后的位子，林容都并未放在眼中。
因为她想要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正思索间，外头传话的桂公公很突然地匆匆跑进来，跪下磕头。
林容皱眉：“急得火烧火燎地，做什么呢？”
桂公公更急了，道：“娘娘，是喜事儿，您快去正殿瞧瞧吧！皇上身边的御前女官们专程来送赏赐了！”
什么？
“昨夜侍寝的赏赐，不是一早就送来了么？”林容费解道。
“那是早上送的，这回又来了！”桂公公脸上的喜气压都压不住：“娘娘，您快去呀！”
呃。
林容撇撇嘴，本能地伸手去揉了揉额角。
“那就走吧。”这话里还有些不情不愿，桂公公和栾姑姑一众宫人们可都欢喜疯了，几乎是拖着她回正殿。
***
嫔妃侍寝，按例有赏。
今儿早上送来的几件东西，下人们都给她过目了，无非是惯常的湘绣、苏绣和串珠碧玺之类，不过是那绣工和珠玉的成色比平日里讲究些，想来是为了衬她这三品嫔的身份。
总归是没有什么新奇、越制的东西。
不过眼下……
这一回送来的，只有一件东西，是一匹大月国进贡的浮光锦。
送东西的两位女官穿着御前的靛青色宫装，通身素净，但衣料较深的颜色昭示了她们正八品的身份。两人将浮光锦恭敬捧过头顶呈给她，满面笑容道：“恭喜林嫔娘娘，这件布匹还是皇上亲手从内库房挑选的，说是娘娘身量纤细窈窕、肤色莹白玉润，唯有这光辉璀璨的浮光锦才能衬出娘娘的倾国姿容。”
林容眼角一抽。
李弘身为情商负数的**君主代表，什么时候学会了夸人？
她还真不稀罕这便宜皇帝的小恩小惠。不过……
皇帝混账是真，眼前的东西价值连城也是真。
林容轻轻拈起浮光锦的一角。这样的一匹轻柔薄弱的锦缎，偏生上头光芒万丈，粼粼波光如夕阳下耀眼的湖水，却又不甚刺眼，让人有些迷醉的眩晕。
荣华富贵，不过如此。
林容松开手，一笑。
“当真是皇上亲手挑选？”
“可不是！”女官奉承道：“皇上今日下了早朝后，对娘娘念念不忘，在南书房内左思右想，还特意找了得力的人，过问娘娘在闺中时的喜好。那人说，娘娘喜欢颜色偏浅、穿在身上却显华贵的料子，皇上寻思半晌，才亲自从箱子里翻出这一件来。皇上对娘娘另眼相看，万请娘娘要领皇上的情分。”
林容点点头。
“本宫知道了。”说着跪地谢恩，让人收了东西，又拿金瓜子打赏两位女官。
等两位女官告辞，一众下人稀罕地围上来，有的满眼不可置信地去打量浮光锦，有的朝林容道：“娘娘，奴婢在宫里伺候有年岁了，还从未见过皇上这样……您也知道，皇上喜欢玉婕妤之流没有家世的嫔妃，对待世家出身的嫔妃，总是淡淡地。可从没有第二个世家嫔妃如您这样！”
“这料子矜贵在其次，要紧的是皇上亲赐！”连一向稳重的栾姑姑也喜得满面红光：“别说是世家嫔妃得不着，玉婕妤之类的宠妃何时又能得着了？浮光锦价值连城，向来供奉给太后、皇后，赏赐给嫔妃的也只有那傅贵妃了！今日娘娘得赏，可见皇上对娘娘的爱重啊！”
爱重？
一夜之间从政敌变真爱，鬼都不信她们还信？！
“娘娘，奴婢去把尚服局的人叫过来，给您量体裁衣吧！再挑选一些个精巧的花样子，赶紧把这料子做成一件裙子！您想啊，您这衣裳穿出去，睹物思人，也是一番恩爱呀！”另一位大宫女含芷也兴奋地提议道。
恩爱！
林容嘴角抽搐。
这一件轻薄的料子，难道当真是李弘对她的宠爱？
不，李弘这人，别说不可能因为她的美色就忽略她的出身、忽略她政敌的身份；就算她只是个单纯的、没有背景的小丫头，李弘从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出来，早已丢掉了寻常人的秉性，他能有真情？
可别开玩笑了。
李弘拿越制的东西赏她，不过是给她脸面、给所有世家新妃脸面，也是给太后脸面。赏了东西，太后至少不会责怪他苛待世家女。
本想甩个白眼给这几个丫头，转念一想，她硬生生给忍住了。
因为她方才在阁楼上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今王皇后就快进宫了。
想起自个儿那位冷心冷肺的外祖母，林容皱了皱眉头。
王五姑娘是她亲表姐……以王家的家教，对方不把她当成垫脚石就不姓王了。
依着惠妃的性子，怕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在王皇后进宫之时搅局；谢太后又专门挑选自己来制衡惠妃；王家好不容易把凤位这块肥肉从谢家嘴里夺下来，恐怕谢太后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呢……
局势越来越乱。
她或许会夹在王、谢、阮三家的斗争中被折腾地灰头土脸，可或许，这也是她的机会。
越乱，越适合浑水摸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