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勤政殿中。
周玉安端坐于雕刻着复杂精美花纹的鎏金龙椅之上,略显清瘦的身体被一袭玄色的龙袍包裹住,半张脸被冕旒垂下的玉珠轻掩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随意地搭在扶手之上。
“如此说来,这倒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是官仓的粮食撑得到逼得粮商们主动降价的时候吗?”
温伯言拱手。
“这点陛下不用担心。”
“那就去做吧,既然温丞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朕就批准了。”
“谢陛下。天色已晚,臣便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臣告退。”
送走了温伯言之后,周玉安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稍微放松了下来,从龙案上摊开的奏折下面,抽出了一张女人的画像。
指尖触摸上女人微笑着的面庞,周玉安的唇微微抿着。
“时薇,若是你还在就好了。”
勤政殿中烛火摇曳,将周玉安的影子拉的很长。
“父皇还在的时候,我就是那个最不被看好的皇子,我知道,若不是因为大哥和三弟除了暗中争夺皇位,甚至还密谋想要杀死父皇,好让自己尽快上位的消息败露的缘故,父皇和那些老臣们也不会同意让我继承皇位。”
画中的女子嘴角噙着温婉的笑,仿佛下一刻就能温柔的抱住周玉安一般。
周玉安继续对着画像自言自语:
“你总告诉我,人贵在自重,不能够自轻自贱。但自我继位以来,前朝,温伯言跟他的党羽们相互勾结,架空我的权力;后宫,那些女人们整日争风吃醋,想要爬上皇后的位置,好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继承朕的天下。”
周玉安的眼眶渐红。
“时薇,朕真的好累,若是你还在,若是我们的孩子还在,你一定能够教朕该怎么做,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会是最有出息的那一个,朕一定会封我们的孩子为太子,给他我能够给予的一切。”
勤政殿窗外风声呜咽,似是谁在低声啜泣。
周玉安缓缓将画像卷起,却在最后一刻停住,他凝望着画像中的女子静默了良久,方叹息了一下,拿起画像将它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
……
皇都,丞相府内。
温伯言走在长长的回廊中,周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周柏,这几日我不怎么在家,许猫表现的如何?”
周柏砸了砸嘴:
“主子,说实话,在我眼中,您已经是顶顶勤奋的人了,可如果单论勤奋程度,您只顶半个他。”
温伯言知道周柏的性格,有什么便说什么,从不刻意夸大,也不会故意贬低,能得到周柏如此高的评价,一定是许猫做了什么让周柏十分钦佩的事情。
“哦,那他这几日都做什么了?”
“他将您给的那几个小册子都精心的学习了一遍,还经常找我来问他不懂的地方,笔记做的那是密密麻麻的。
这还不算什么,他还问我要了各种类型的书籍,除了吃饭和睡觉就关在自己房间里面看,有一次凌晨我都睡醒了,看见他房间里面的灯正亮着,我本以为他醒得早,结果吃早饭的时候问了才知道,原来他昨晚一整夜都没有睡觉,看了一整晚的书……”
温伯言听完皱了皱眉头。
“他这几天都是这样吗?”
周柏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了一下。
“差不多吧……许猫这么用功,主人你不开心吗?”
“他肯用功我自然开心,只是如果因为过度用功熬坏了自己身体,那反而是愚蠢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让他来我书房找我。”
“诺。”
周柏将许猫带到了温伯言的书房门前便离开了,许猫敲门进去的时候,看见温伯言正摆弄着书案花瓶中插着的那束荷花。
“师父。”
许猫唤了温伯言一声。
温伯言冲着许猫扬了扬下巴,示意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
许猫坐的很规矩,双腿垂立,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大腿上面,背部挺得很直。
似乎是察觉到了许猫的拘谨,温伯言轻笑了一声,问:
“猫猫觉得这花好看吗?喜欢不喜欢?”
“嗯?”
许猫本以为温伯言大半夜喊他过来,一定是询问他这几日他学的怎么样的,结果没想到温伯言问的第一句竟然是花。
他侧了侧头,这才打量起那支开的很漂亮的荷花来。
“好看,弟子很喜欢。只是这花单纯插在瓶子里面显得有些无趣了,若是能够将它放在广口瓶中,再在这荷花下面放上一两片荷叶,做出来似在池塘盛开的样子,就更好了。”
温伯言在脑海里面想象了一下许猫所描述的画面,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确实这样更好看。明日休沐,你陪我去采荷花吧,家里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广口瓶,若是没有,便陪我再买一个吧。”
“好。”
见温伯言还是没有问他功课,许猫内心忐忑。
“师父,你不问我这几日的功课吗?”
“我问过周柏了,你这几天表现的很好,只是……”
温伯言走到许猫面前,摸了摸许猫的脑袋。
“如果一个人只学习而不知道休息的话,是会变成傻子的。人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如果身体垮了,这之后你就算你想要做些什么,都会力不从心。”
因为离得很近,许猫能够闻得到温伯言身上的所熏的木香味,他吸了吸鼻子,朝着温伯言又靠近了几分。
然后就被温伯言弹了脑袋。
瞅着许猫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脑袋,温伯言觉得有些好笑,问他:
“你闻什么呢?小狗一样。”
“我闻见师父身上有很好闻的香味,但是不知道是什么香味,所以想凑近闻一闻。”
“啊,是雪松木香。我觉得花香太过于浓郁,果香太过于甜腻,更喜欢木质香。不过这也不分什么好坏,只看个人偏好。猫猫喜欢哪种类型的香?”
许猫放下了刚才捂着脑袋的手,摇了摇头。
“我未曾熏过香,所以我也不知道。”
“是吗?”温伯言忽的朝着许猫靠近了几分,“但是你身上很香,不过这味道不像是熏香……”
温伯言的嗓音低了几分,声音中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目光停留在许猫肩膀前方的位置。
“倒像是茉莉花。”
许猫一怔,尚未反应过来时,就看见温伯言已俯身凑近,温伯言的鼻息拂过他的耳畔,惹得他的颈后泛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温伯言将从许猫身上摘下来的茉莉花花瓣展示给许猫看,轻笑道:
“你刚才莫不是去花房了?”
许猫觉得温伯言很喜欢靠近他,虽然他并不排斥温伯言的靠近,但每次温伯言靠近他的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心跳快得发慌。
他的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嗯。因为想着师父这几天很辛苦,想要给师父做一些鲜花饼,就去花房里面看了看。这花……兴许就是那时候沾上的。”
许猫说完抬眸,直视着温伯言的眼睛。
“师父。”
“嗯?”
“师父为什么这么喜欢突然靠近我呢?”
许猫很认真地问,他站了起来,也突然朝着温伯言靠近,抓着温伯言胸前的衣服,垫着脚尖,朝着温伯言的耳边吹了口气。
“师父每次靠近我的时候,我的心都会跳的很快,特别是师父的鼻息喷在我耳朵上的时候,我会克制不住的脸红,这便是心动吗?”
许猫此时问的话太过于逆天,但表情又太过于认真,以至于温伯言一时之间也糊涂了,搞不清楚许猫究竟是在故意撩他,还是在虚心求教。
他只知道许猫的眼睛亮亮的,似有星辰坠落在了里面。
一个人的眼睛,怎么能漂亮到这种地步呢?
温伯言内心疑惑。
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温伯言忍住了吻上去的冲动,将许猫推到了一边,却又忍不住心跳的沸腾。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制住了身体的躁动,他没有回答许猫的问题,而是偏头沉声道:
“现在时间已经晚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明天也不用起太早,睡到自然醒就行。”
……
虽然温伯言让许猫睡到自然醒再起来,但是多年以来,许猫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因为当鸡鸣三声的时候,许猫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漱完出去的时候,许猫碰见了正拎着新鲜蔬菜准备前往小厨房做饭的豆蔻。
这几日,许猫经常在厨房里面给豆蔻帮厨,因此看见豆蔻之后,他便自然而然也跟了上去,想着给豆蔻打一打下手。
豆蔻从见到许猫的第一眼开始,就很喜欢这个脸上一直带着白色面纱,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少年,特别是这个少年嘴甜得很,总是喜欢称赞她的厨艺,她一开心,也总忍不住多教许猫一些做菜的方法技巧。
兰音院小厨房中,豆蔻一边切着菜,一边跟许猫分享着今天去菜市上听到的新鲜见闻。
“猫猫,你这几天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听说最近京都里面跑进来了一批闹事的匪徒,会在我跟你说的那条小路上劫财,你不会武功,你就紧紧跟着周柏或者主子,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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