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府上近来几日十分热闹,杜夫人请了梨芳楼的人上门来唱。梨芳楼的台柱也一连在杜府登台唱了几日。要知道,那台柱胡翎玉在梨芳楼也只是隔三岔五才演一回,看她登台唱属实不易。
杜芳惠早几日就叫了秦棋来杜府看戏,秦棋又特意叫上了陆凝一起出门,一大清早,马车就等在陆府门口了。
“我说阿凝啊,你整日呆在府中有什么意思?多出去走走多好,在家里闷着,没病也要生出病来”
陆凝没说前几日自己的遭遇,只道“京里除了你我也不认得什么人,反倒是你整日跑出来,秦大人没意见?”
秦棋唉了一声“我爹才不管我,他忙正事呢!既然这样,那下次我出门,一定把你带上,让你见识见识京城好玩的地儿”
陆凝笑着应允了。
秦棋:“前几日芳惠,哦,就是杜夫人的女儿,就说府上这几日有戏让我过来瞧瞧热闹,我这不就拖上你来了么”
陆凝道“杜夫人女儿?那日花宴上怎么没见过她”
秦棋说道“那日不巧,芳惠那段日子跟她祖母去了法华寺进香祈福没在家,今日我刚好给你介绍一下。”
陆凝点了点头。
她们一路说着,马车不一会儿就停在了杜府门口,听见下人通传,芳惠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秦棋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芳惠看见秦棋这样子,不自觉露出笑来“你还是这么冒失”,秦棋嘿嘿笑了两声表示不算什么。
看见秦棋身后的陆凝,她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秦棋介绍道“这是陆尚书的女儿陆凝,叫阿凝就行”
芳惠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笑着上前“早听说陆尚书府上回来了一位小姐,没成想今日见到了,快快进府吧”
陆凝没错过那一点细微的表情,只是却不知为何,她从前并未见过杜家小姐。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为何了。
杜家二老爷杜旭底下有一个女儿叫杜如兰,陆凝三人进去时,正见她坐在前排椅子上,瞥眼看了她们一眼,然后把目光放在陆凝脸上上下打量
“我道和殿下传出婚约的是什么人呢,原也不过如此”她十分鄙夷的说道。
陆凝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杜芳惠当即阻止她再说下去“二妹!来者是客,不得无礼”
杜如兰哼了一声“我不过说了句实话,姐姐这么着急做什么,再说”她冲着陆凝说“现在京中谁不知陆家三小姐,一回京就会笼络人心,讨娘娘欢心,可是个有本事的”
说罢,也不管陆凝作何反应,自往后院去了。
秦棋拉着陆凝坐下,见躲不过去,叹了口气,解释道“自那日宫中小宴容妃娘娘说你和太子殿下有婚约,第二日这事就传遍了京城。你也知道,太子殿下到了娶妻的年纪但府中还尚未有妻妾,再加上他地位不凡,京中不少官家小姐都眼巴望着呢”
杜芳惠也不好意思地说“是啊,这两日流言传的快,说的跟真的似地,说你马上就要和太子订婚了”
陆凝被这个大锤锤得惊住了“容妃娘娘只是作玩笑话一说,八竿子都打不着呢,还能传成这样?”
秦棋一拍她的手“容妃娘娘那是何等人物,说出来的话想必是深思熟虑的,大家自会当真。不过这流言确实有些奇怪,任谁看容妃娘娘那天都是玩笑话,这两日流言却传的越发离谱了”
芳惠明白过来确是谣传,便劝道“既是谣传,还是得想个法子止住,否则不知到最后会传成什么样,与你名声很有损”
陆凝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蹙着眉想“说的是,三人成虎,我在家里呆的这几日,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了”
三人一时陷入沉思,但半天没想出什么破局的法子。
末了,秦棋道“今日是来听戏的,索性烦心事先放一边,左右往后没有后续,这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两人赞同的点着头。
戏台子搭在了前院,陆凝走过去跟杜夫人打了招呼,便和秦棋,芳惠坐在后面等着。伶人带了上好的妆时不时出来看看台子情况,杜夫人面前站着的约莫是戏班的班主,正点头哈腰地跟杜夫人说些什么。
秦棋问“今日唱什么戏?”
芳惠想了想“头一出戏应当是《看钱奴》?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说笑的声音,陆凝看过去,心里却咯噔一下,没想到谢昭也会来!杜芳惠的父亲杜玄这一个月去了湖州公干,倒是让杜旭接待了。
这是走了什么霉运!
秦棋显然也看到了,她扯了扯芳惠,急忙低声说“太子也来?”
不知那太子有没有注意到,不过她们三个坐在最后排,再加上杜家其他家眷坐在中间挡着,想必不是很惹眼。
戏还未开始,杜旭跟谢昭说着这戏班子的来历。不一会儿,台上咿咿呀呀地开始唱起来,伶人唱功不浅,果然担得起众人的追捧。
戏里贾仁吝啬到极致的刻薄被那伶人一演,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戏妆也遮掩不住,台上人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人纨绔一人寒凉,唱到精彩处底下便一片叫好声。
芳惠小声道“果然是《看钱奴》,我娘最喜欢听这个了”杜夫人喜欢热闹,这出戏看起来也算曲折奇趣,结局是令人欢心的大团圆。
第二出戏是谢昭点的,唱的什么陆凝不知道,台上热热闹闹地打了一阵儿,急速地退场上场。秦棋和芳惠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小声说些什么,正说的专注,她出神的听着,台上尖锐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中途谢昭和杜旭离开了一会儿,底下气氛就更热烈了。
期间,一个身着戏妆服饰的伶人下了台往院子里走去,杜芳惠指了指她“瞧,那个就是胡翎玉,顶有名的”
陆凝看过去,确实身量出挑。
清王府
隋之坐在谢长渊对面,笑眯眯地说“鱼儿上钩,好歹这几日的奔波不算白跑”他端起桌上的茶水喝着“不过,没想到庞大人的女儿竟然也糟了毒手,眼下可是有些棘手,那庞大人可比冯大人还要难缠”
谢长渊道:“人抓到了么?”
隋之道:“抓是抓到了,但那姑娘是京中一户农家的女儿,并非庞大人的女儿”
前几日一个妇人在那处小院周围绕了几圈,身边还带着一个姑娘,严六他们当场把人给抓了回来,但审问之下才知道这人拐带的只是一户农家女。
“不过那老妇应当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我让人严加审问一番”隋之保证道:“你就等着瞧,那背后的人用不了几日就得漏出马脚”
谢长渊点点头,道:“有些分寸,别把人弄死了”
隋之笑道:“明白”
一出戏唱完,三日的戏份算是彻底结束了。
秦棋意犹未尽地道:“果然名不虚传,看来梨芳楼每日座无虚席也不是没有道理”
芳惠道:“我母亲去了几次,次次落空,才一恼之下将人叫上门来唱”
秦棋:“杜夫人阔气,这回是我们托了福了”
陆凝说:“那主场的胡翎玉确实有些本事”比她从前在山下听的大戏好听不少。
芳惠笑了笑,说:“就是有这本事,胡老板才不是人人都请得起的啊,这回还是我二叔和梨芳楼的掌柜的有些相识,才能请到人”
说起京中时兴的那些玩意儿,三人当即又约好了改日一同去吃茶。
“说起吃茶,改日我们去半日闲,边吃茶边听故事,那多有意思?”秦棋道。
陆凝好奇:“正巧前几日路过一次,听人说那里书说得不错?”
她想起书坊里的那人,当时说的就是半日闲,只不过那次她只是路过,却没进去。
芳惠就调笑道:“那是她的老去处,隔三岔五总要去一次,你若是在杜府找不见人,去半日闲,一准儿能找到”
几人哈哈推搡着笑了一阵儿。
约好去吃茶那日,陆凝换了一身便宜出门的衣服,出府时,刚巧看到陆铭臣也一道出门。
“大哥也要出门?”陆凝问道。
陆铭臣手上拿着东西,身后跟着小厮,道:“哦,出门有些事,你这是?”
“闲来无事出去走走”
“早些回来,别在外耽搁太久了”陆铭臣随意叮嘱了两句,就先一步出门了。
陆凝紧随其后,出了门找到秦棋。她和芳惠两人拉着她上了车,笑嘻嘻地说:“今日运气好,得了两张梨芳楼的票,今日我们改道去梨芳楼,感受一下现场听戏的氛围”
陆凝懵懵地跟着一道去了。
里面人依旧很多,但戏听了半晌,她们才知道,今日那胡老板竟然不登台,陆凝调笑似地看向秦棋:“难怪你今日得了票了,原是正主不登台啊”
秦棋也十分丧气:“又白跑一趟!”
几人正叹息着,正叹息着的秦棋扯了扯两人的袖子,指着方才走过去的一个身影,道:“哎哎,你们看,刚才那人”
“什么?”芳惠一脸茫然。
陆凝看过去,发现那身影有些熟悉,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哎呀,那不是胡老板嘛!她今日不登台,所以就没上妆”
芳惠:“这不是很正常?”
秦棋:“我还没见过这胡老板没上妆是什么样子呢”
陆凝:“你难不成还要追到人家面前去?”
“有何不可?”秦棋嘿嘿一笑,从位置上起来,让冬秀几个在位置上等着,拉着两人穿过人群往梨芳楼的后院走了进去。
“这不合规矩吧?”芳惠担忧地说道,“万一被人家赶出去就丢人了”
秦棋道:“哎呀,不过一个戏楼而已,哪那么多规矩,你看阿凝就比你爽快”
陆凝正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四处看着,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我也挺好奇的,应当,没事吧”
戏楼后院不大,前面胡老板的身影一闪而过,几个人连忙跟上去了,转身的时候,哪胡翎玉正嘴角带笑的看着她们。
“几位姑娘跟着奴家,有何贵干?”
三人一时愣住站在原地,陆凝诧异,这人不是常去书坊的那个?原来她就是梨芳楼的胡老板?
秦棋难得有些尴尬,僵笑着,道:“您是,胡老板?”
“正是奴家,你们跟来后院有事?”
秦棋:“啊,这个”
陆凝解释道:“啊,是这样。方才在前面茶水喝的多,有些内急,故而一时莽撞跟进来了,还请见谅”
“是你?”胡翎玉才看见陆凝似地。
陆凝笑笑:“前几日眼拙,没认出胡老板”
胡翎玉摆了摆手,言语温婉,手指了指方向,道:“茅房在那边,待会儿好了就赶紧出去吧,这里不让外人进来”
说罢,她转身离开了。
秦棋和芳惠往她身边凑了凑,道:“可以啊,阿凝,机智啊!你见过她?”
陆凝:“偶然碰见过两次。好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三人互相看了看,简直不知道刚才做贼般的行为是为什么,一时灰溜溜地赶紧回去了。
秦棋道:“虽没听到戏,但今日见到了胡老板的真容,也算是小有收获了”
陆凝疑惑:“她的真容有这么稀奇?”
芳惠:“不过一张皮相,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每次过府唱戏,旁人都卸了
妆来领赏,只有她一直带着戏妆,所以不少人没见过戏妆下的样子,久而久之,传的有些稀奇罢了”
几人说着出了门,没注意到身后久久注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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