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深红带着点被时间沾染的暗沉，楼底下百年的凤凰树又一次开花。

顾川拎着简易的行李袋，身上是简单的白T和松垮的黑色裤子，整个人有一种年少老成的感觉。

老式居民楼中没有电梯，但最高也就六层。

路过三楼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哀嚎。

饶有兴趣的挑眉，听见噪声后稍稍停顿的脚步。

顾川心中想着，看来在这里待的时日里，应该不会和先前一样，过于枯燥。

关上五楼的大门，楼道又重新回到空无一人的状态，只是那声哀嚎，还是止不住的贯穿整栋楼。

“沈其音！你看你做的好事”

此时被追着打的女孩，是沈家夫妇的掌上明珠，沈其音。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沈其音觉得掌上明珠这个词已经要变成过街老鼠了。

这不，今天又是一场追逐赛。

“我真的真的是不小心的”

躲在沙发后面的女孩仰着小脸，上面还有未褪去的稚嫩。

“这叫不小心？”

沈父指着茶几上破碎的名牌包香水，已经破碎到香味正弥漫在空中。

“这可是你妈最喜欢的香水，都没用过几次，你真是皮痒了，我今天不打你我跟你姓”

说着，沈父拿起鸡毛掸子重新追过来。

“你本来就和我姓啊”

沈其音一边逃亡，一边反驳着。

这不说还好，一说便让男人的怒火更上一层楼。

实在是出于无奈，沈其音找准时机从大门跑了出去。

儿童乐园的摇摇马上，女孩愁眉苦脸的同其他三人讲述自己的糟心事。

“我就是想闻闻是什么味道，谁知道手滑不小心摔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们说，是我的错吗”

“这……”

方烈拿捏不准回答，挠挠头看向自家表姐魏舒。

“我觉得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重新买一个回来，不然等晚上你妈下班了，就是混合双打了”

听见魏舒出的主意，上官雨也附和道。

“音音，你抓紧时机吧，别重蹈一年前的覆辙”

听见她口中的时间，沈其音不禁想到一年前她骗自家堂弟穿裙子，还带他去小区里走了一圈，逢人都说他是女孩子，最后被邻里告诉家人，可挨了好一顿辣椒炒肉。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去商场”

四个人骑着两辆自行车，快速蹬到离家较近的商场，本以为此事就这么结束，可是专柜前的价格却让他们说不出话。

长着相同模样的玻璃罐子下面，是长长的四位数。

沈其音摸了摸口袋里为数不多的三百块钱，腆着脸问道。

“姐姐，你们这里有没有三百以内和这个一样的香水啊”

最终，她拿一百买了一个空的瓶子，还有柜姐出于好心送的一管小样。

“要不，你拿剩下的钱去买块肉吧，到时候叔叔阿姨打你的时候，还能垫一下”

沈其音嘴角抽了抽，看了眼魏舒。

“姐妹，你还是先静音吧”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四个人，那可是比帝皇铠甲还要厉害的存在。

拿着灌满水一模一样香水的瓶子回家，她还特意拿到沈父的面前晃一晃。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

沈父无奈，只好先答应下来。

次日，还未睡醒的沈其音被沈母从床上拉下来。

“沈音音，你自己解释解释吧”

睡眼朦胧的坐在小板凳上，一旁的父亲正吃着早餐准备看戏。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坏的，你别生气了”

低头思索片刻后，泪眼破碎的一张脸上已经挂着泪珠，她相似有千万苦楚样说不出来，只是一抽一抽的道歉。

沈母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看见她这委屈的表情后，便什么怒气也没有了。

“玻璃扎到你没有”

她牵起自家女儿的手，检查上面有没有伤口。

“没有，我是拿纸巾包着捡起来的”

“是你自己收拾的？”

“对啊”

母女二人的对话传入正吃早餐男人的耳中，一股不祥的预感由然而生。

“你怎么能让小孩碰玻璃呢”

沈母已经朝着沈父开骂，现在看好戏的人成了沈其音。

其实说实话，还是得感谢新买回来的假香水，虽然连真的边都沾不上，但好歹认错态度诚恳。

今日是报道时间，大早上挨骂的两人处在同一空间里。

“下次帮着点你爹地点，不然就不带你去吃肯德基了”

沈其音不屑的撇了撇嘴，嘟囔道“你不也没帮我”

“这不还没有到帮的时间，要是你挨打了，我肯定会上去制止的嘛”

看着自家爸爸的嘴脸，她女孩不禁道破真相。

“我才不信，之前你就劝过，结果你还跟着打了我几下”

“……”

开学后的四人很荣幸的成为学校里最大的学生，同时距离中考，也不到一年的时间。

班主任在台上说着多么重要，多么紧张的话语，下面的沈其音早已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寒假之后没多久就要体考，我这里点几个体育不达标的同学，你们一定要利用可用的时间将成绩提高到50分以上”

老师口中的名字，正好包括沈其音。

报道日并不用留到下午，中午十二点便可以走人。

结伴回去的时候，几人正好在楼下碰见张奶奶。

“我今天要做你们最喜欢吃的慕斯蛋糕，要不要下午过来吃呀”

“好耶”

张奶奶对他们总是很好，她是一位开明和蔼的老人，每天都很高兴，总是会和她的小姐妹一起去购物。

但据大人们说，张奶奶的儿子因为一场意外离世，儿媳也跟别人跑了，剩下的小孙子没大他们几岁，算下来今年应该上大一或者刚高中毕业。

但人却不是好人，吃喝玩乐属于是样样精通，甚至还喜欢赌博。

在他们还不记事的时候，小孙子就因为张奶奶不愿意给她钱，从而一个人离开。

虽然那个时候的他们不记事，但大人口中唠叨了好些年的事，自然深深印刻在他们的脑中。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待在天上，而沈其音则坐在餐桌前，同其他三人品尝蛋糕。

“张奶奶，你做蛋糕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方烈大大咧咧的夸道。

“你们喜欢吃就行”

沈其音做为张奶奶甜点的狂热粉丝，还没问出能不能教她做做，大门进来一位陌生的人。

“小川回来了”

张奶奶接过男生手上的塑料袋，热情的给他们介绍着。

“这是我孙子，叫顾川，你们叫他小川哥哥就好了，他今年才19岁，大不了你们多少”

说着，张奶奶笑眯眯的对顾川说。

“小川，这些小朋友就跟着你玩了，别整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面”

话音落下，站着的男生同坐在桌上的四个小孩一一对视，他能从每个人的眼中看出疑惑，讨厌，甚至其中扎着丸子头，吃着蓝莓蛋糕的女孩一脸仇怨。

像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打自己一样。

拉开凳子坐下，顾川轻笑“你们好，张奶奶介绍过我了，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吧”

除去沈其音的其余三人都乖乖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只剩她一人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带着讽刺的叹息声响起，女孩缓缓开口。

“我叫沈其音，我爸爸妈妈给我取这个名字呢，是让我要有孝心，所以我现在是我们家里最孝顺的小孩”

“嗯，沈孝顺小朋友”

顾川明白她话里的争锋相对，不过对于此刻的硝烟，他并未觉得生气，反而还有些好玩在里面。

“那你呢，你的名字没有孝顺的意味，难道就不孝顺了吗”

沈其音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他，还时不时露出她八颗牙齿，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看来你觉得我不孝，那么请问这位十分孝顺的沈、其、音，你能教我吗”

当他顾川说出这句话时，两人之间的战斗已经快要开始。

上官雨发觉有些不对劲，急忙出声阻止。

“音音，你有《红楼梦》下册吗，我的有些找不到了”

“有的，我等会给你拿”

经她这么一打断，大家看着早已空盘的蛋糕，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顾川皮笑肉不笑的送走几人，还‘贴心’重新将问题问了一遍。

沈其音哈哈两声，“我觉得做一个孝顺的人，就是不要给家长添加负担，最好是带着一屁股债，早点从哪来回哪去”

转身时留下一个翻上天的白眼，她悠哉悠哉往楼下走。

黑锅不问是否人物正确就扣在头上，顾川脸上的表情已经沉到谷底。

张奶奶从厨房出来，发觉他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爽。

噗呲一声笑出来，她忙帮他们解释。

“他们不是坏孩子，特别是音音，她是里面中最有义气的小孩，平时总是找着借口给我送这送哪，有时候我拎东西上来，不管多重，她都会帮我提上来”

伸手拍拍男生的肩膀，张奶奶略带着些许感慨。

“你也没多大年纪，反而比那些大人还要成熟”

“那不是来帮您解忧吗”

顾川笑了笑，按着张奶奶的肩膀，帮她舒缓紧绷的酸疼。

“好，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