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梦境让女孩连续惊醒，等到再次入睡后被折磨至醒，窗帘外的天空，才微微发亮。
轻手轻脚的朝着客厅里走，拿着水杯接上温水，沈其音缓慢打开阳台门，站在外面俯瞰着小区内的晨景。
视线不知觉按照昨晚进来的路线看去，小区大门的拐角，能隐约看见黑色的车头。
还不走？
眉间微皱，她心中想着在哪里待着是要做什么坏事吗。
调整下站在阳台的姿势，沈其音将水杯放在一旁的玻璃桌上，双手搁在围栏上面，双眼快要把大门看穿。
一夜未眠的人依旧坐在后座，看着凌晨的路灯因为太阳的声音而关闭，烟盒中的最后一根烟燃尽，他朝着单元楼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总是想到沈其音那副示弱的眼神，顾川抬头向种满绿植的阳台看去。
本是无人，可视线朝左移，便轻松对上女孩的视线。
沈其音也不例外。
他们都看见了对方，但后者却迅速的挪开眼神，匆忙的从阳台离开，就连水杯都忘记拿走。
顾川有那么一瞬，心中蔓延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不想让她和自己关系太好，却又不想像现在这样，只剩下她的小心翼翼。
＊
自事件发生之后，沈其音开始渐渐疏远顾川。
每周的学习时间总会找借口躲开，学校里他布置的任务会尽力完成，避免两人之间的交流。
有时不小心对视，沈其音的眼神中总带着害怕。
冬天越来越冷了，房间内的空调在前几日坏掉，临近年关，维修人员也忙碌起来，说是三日后来修，现在都第五日了。
这样也好。
顾川思量着，冷一点就能好好思考，将其他不相干的情绪抛诸脑后。
“小川，睡了吗”
张奶奶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考，顾川起身打开房门：“没睡呢，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年过年我要同我一些姐妹出去玩，你要不要跟着一起”
“不用了”，顾川笑了笑，“您好好和她们去玩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在南浔处理，明年学校就要中考，我也得和他们一起做准备”
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过年，对团聚的思念已经很少了。
“哎呦，真是苦了学生也苦了老师，前几天我听音音说寒假还要打卡跑步呢”
张奶奶说着，啧啧几声，“这么冷的天，别冻坏孩子了”。
关系逐渐的疏远，顾川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沈其音，如今从张奶奶嘴里说出，让他不由得想到先前散漫的日子。
“她体育不好，得抓紧练”
祖孙俩没聊多久，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顾川接起电话后匆忙离开。
屋内安静下来，张奶奶看了会电视，摸着身旁的毛线，不禁湿了眼眶。
“这是一个好孩子啊，只是……”
也许是忆到深处，她将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上面早就布满薄薄的灰。
无声的叹息只有老人自己清楚，她放下相框，伸手抹去眼角还未渗出的泪。
电视上的画面跳转到广告，她缓慢的走向厨房，水果的外皮刚接触到水流，门外传来笃笃笃的声音。
“张奶奶，在吗在吗”
俏皮的语调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张奶奶打开门，一眼就看见女孩手上的袋子。
“前几天爸爸妈妈去果园玩，都没带我去，还好他们摘了好多水果回来”
不给老人拒绝，沈其音拎着袋子站在冰箱前，整理着里面的空间。
“这个莲雾汁水特别多，还有番石榴也很甜，不过柿子您一次少吃点，这个东西量多了对肠胃不好”
嘀嘀咕咕期间，水果全都放进冰箱中，沈其音刚想离开，便看见桌面上又被摆出来的相框。
“都落了这么多灰，就不要拿出来弄脏桌子了”
重新塞到抽屉里面，沈其音并没有急着离开。
把厨房水池里的水果洗干净，她拿了一半出来放在餐桌的罩子里，一半放在茶几上面。
“您也吃点，多吃点水果对身体好”
与老人并肩坐下，身边人拿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音音，我这个老婆子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就是遗憾呀，遗憾在离开之前加不了他最后一面”
“哪有人一生十全十美的，况且不是有顾川吗，有个这么帅气，这么有责任的孙子，要我得每天都拉着他出去遛弯”
沈其音昧着良心说出这些话，总归是想让张奶奶不再同那个赌徒扯上关系。
至于顾川，只要是不伤害周围人，其他的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你总会说这些话让我开心，只是我也在担心小川，他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我还以为是他爸妈没空，可是后面听他说他们早就留下他一个人了”
张奶奶握着女孩的手，老茧拂过细嫩的肌肤，不疼，微微发痒。
“好不容易能让他体会到家的幸福，他能陪我走完一生，我又能陪他多久呢”
沈其音捏捏她的手指，“您多想了，说不定过几年他找了个女朋友，就不怕孤单了”
“小川命苦，别看他是你们学校的老师，他今年也才19，我看你们四个人中你和他关系最好，有时候他不愿意收我给的东西，你帮我给下吧”
“行，我一定准时转交”
告别张奶奶，沈其音走在漆黑的楼梯中，脚步稍顿。
就算是童年不幸，就算是没感受过爱，但这也不是成为他能伤害别人的理由。
但，张奶奶却是无辜的。
算了。
沈其音跺了下脚，楼道内的声控灯亮起。
先替张奶奶照顾他一下吧。
期末考的最后一天，张奶奶的任务派发下来。
沈其音拿着手中的牛皮信封，从外观来看便可以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走廊方向，魏舒看着她即将走进办公室，伸手拉住她的书包袋子，“音音，你不回家吗”
沈其音：“我找老师对个答案，你先走吧”
魏舒点点头，并没有起疑：“噢，那你注意安全哦”
两个小姑娘互相挥手，沈其音刚想扭头看看顾川在不在工位上，一双手将自己的脑袋掰过来。
“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
正过脸同男人面对面，女孩将信封塞到他手上。
“呐，张奶奶给你的”
顾川接过后并没说话，虚虚朝里面看了一眼后重新塞回她口袋。
“你干什么”
沈其音将东西东西摁到他胸前，秀气的眉毛微皱，微微睁大的眼底满是困惑。
“张奶奶给你的，你给我干什么”
连续两个疑问句，倒是让顾川有些无话可说。
“你可别拒绝，张奶奶已经和她的好姐妹去内蒙古了，你找也找不到”
“我说要找了吗”
顾川无奈的将信封的口子封好，等手空出来后拉开沈其音的背包。
“别给我！”
女孩像只小狗一样挣扎，他的手捏着拉链根本就打不开。
“别动”
警告性的词语撞进耳朵，女孩立即站直，散着碎发的脑袋低下，侧过脸还能看见她的胆怯。
“接你书包放着，我怕弄丢”
心中异样的感觉又出现，顾川指了指花坛处，示意她去那等着。
“哦”
沈其音在等他的时候确实想到两人之间的孰大孰小，但一说起话来便忘得一干二净。
较为平价的车停在她面前，坐在后座时女孩嘀嘀咕咕，“车还挺多”。
“嘟嘟囔囔什么呢”
早在上车时就从后视镜里看见她的嘴巴说不停，声音又小，脸上的表情又微妙，让人很难不升起好奇心。
“没什么，夸你车好看”
街上陆续挂上红灯笼，新年的气息被烘托到极致，似乎糟心事在此刻，都被短暂的抛之脑后。
小区内的区委会不知在组织什么活动，空地上建了个小型舞台。
沈其音凑热闹似的看了一眼，区委会组长王阿姨，大嗓门的喊了一声“音音！过来过来”。
“王阿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不是新年要到了吗，我们决定弄个晚会，就像春晚那样的啦，阿姨知道你们几个囡囡都会跳舞唱歌的，要不报个节目”
“好呀，那我和他们说一下，到时候来找您报名”
女孩说话间脸上又恢复甜甜的笑容，那种胆怯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顾川撇开头，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
指尖触碰的刹那，他像是想起什么，又重新收回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