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都跟你说了，先去止个血，你这样也干不了什么事儿啊……”卖鞋的女人眉头皱的死紧死紧的，隔了一米多远冲刚回来没多久的中年女人说道。
她卖的是土豆，就在刚才有个人想买土豆，见到她半个手掌红彤彤流的都是血，找了个借口说再看看飞也似的跑了。这里卖土豆的人不少，去哪里买不行，还非得到你这里买来，看着都觉得渗人。
中年女人瞪了对方一眼，压低声音道：“我都说了没事了，不用看，用纸压一会血就停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嗓门，弄得别人都听到了。”
“听到又没什么，难道流血都有问题吗？”
中年女人心虚的很，目光不断越过卖鞋女人飘到郝志国卖甘蔗的摊子上。原先热闹的小摊子，因为只剩下郝志国一个老人，而显得冷清了许多。
“那边两个小的去哪了？”中年女人凑过身来，小声问。
“他们家那只能下三只蛋的鸡丢了，跑去找了呗。”卖鞋的女人耸耸肩，“就没听说过谁家带着鸡到处跑的，人多眼杂的，现在可不是丢了。我看啊，也是找不回来了。”
中年女人心脏砰砰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脑子都没转过弯来的时候，就已经干完了一半。她没办法，只好顺着往下继续。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后悔了，万一被人发现了，这件事就难办了。
如今只能希望没人会找到那个偏僻的小树林里去……
中年女人心虚极了，平日里吆喝起来卖力得很，今天却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闷闷地半句话都不说，边儿上卖鞋的女人纳闷儿了，怎么问她都不吭声，干脆就歇了话头。
没过多久，她就看到郝佳远远走来，后来还跟着那只刚才找不着的母鸡。
卖鞋女人伸长手臂拍了拍边儿上的人，吃惊的说：“没想到还真给他们找回来了！”
“什么找回——”中年女人剩下的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里，眼睛在看到福来的那一刻瞪得老大。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福来浑身羽毛炸了起来，立即进入了作战状态，咕咕叫了两声，飞一样的朝这里冲过来。
郝佳压根没有拦着，只是在后头跟着。眼睁睁的看着福来越过土豆摊子，扑到中年女人身上，伸长了脖子去啄她。可对方早已经有了准备，等福来一过来，就一拳头砸在福来的身上，将它打的身子一歪，倒栽葱似的落到地上。
中年女人拿了秤杆还要砸，郝佳已经冲过来握住秤杆，“慢着！”
“慢什么？它都快咬到我身上了！”
郝佳扫了一眼对方的手，“快要咬到那就是还没咬到了？”
中年女人计上心头，大声的说：“谁说的，明明都已经咬到了！这手上都是它刚才咬的！”
她就是想要闹大了，让这小姑娘知难而退。在她看来，像是郝佳这样小小年纪的人，脸皮很薄，哪里好意思被那么多人盯着看，肯定会败下阵来。
她哪里晓得郝佳根本不怕她闹大，就怕她闹的不够大。如今更是顺着中年女人的话往下说。
“要真的是刚才咬的，怎么地上一堆沾了血的纸？你可别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赖在我身上！”郝佳腰一弯，就把中年女人脚边落着的几团纸捡起来，转了一圈，给边上看热闹的人看，“你看这纸，显然是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有伤口了。再说了，就算咬了也就是最多一口，看她这手上分明好几口子，还在流血，说明就是前不久才发生的。”
刚才那句话已将中年女人的急智用完，现在一下子抓耳挠腮想不出话来，只能色厉内荏地喊道：“那也不关你的事！你们看什么看？我还要做生意呢，都散开！散开！”
郝佳却不听她的，将地上的福来抱起来，指着它受伤了爪子说：“既然你承认了你身上的伤口不是刚才被我家的鸡咬的，那我就有事情要找你算账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本来准备散去了。哪晓得又来新来一出好戏，准备离开的脚步都顿住，还朝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楚福来脚的脚。
凑的近的人看得清楚，在福来的爪子上有一道伤痕，都已经破了皮，甚至连腿上的毛都被揪秃了一块，隐隐还冒着血丝，特别明显，绝对是不久之前才刚发生的事情。
“刚才我去买午饭的时候，我家的鸡想要跟着去，结果路上就被人个抓走了。我一路找过去，你们猜我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它？”郝佳瞥了中年女人一眼。
后者浑身僵硬，嘴唇抖了抖想要说什么，但却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的福来，脑袋一片空白。
她后悔了，不应该抓这只鸡的。
农村人家里大都有养鸡，她虽不是拿来卖，但却也够自家吃。因此不至于穷到要去偷人家家里的鸡吃。但她生性好面子，平时跟卖鞋女人相处时，也是较为强势的一方。
今天早上闹了一通，觉得被驳了面子，才动了这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想要让他们吃点苦头。但也只是这样罢了，她甚至想着，等到傍晚歇摊子的时候，再去把鸡给他们放出来，至于到时候他们能不能找到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找到了，还在众人面前被摊开了来。
即使郝佳还什么都没说，中年女人的脸上就像是发烧一样的烫起来，耳边嗡嗡的响着，什么也挺听不清。
“我啊，在那边的小树林里头，看到我家的鸡被人捆在树上。毛揪秃了不说，身上还好几处伤。你说，什么人这么狠心，能跟一只鸡过不去啊。”郝佳叹气，“这个歹人这么心狠，也就活该被我家鸡咬了几口……”
“你怎么知道它咬人了？”
有好事的路人问。
郝佳回他：“找到的时候，它嘴上有血，总不能是咬的自己吧？”
在这个安静的空档里，福来冲着中年女人不停地叫。
郝佳只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她其实什么也没说，但有时候无声胜有声。大家的心里都有一杆秤，话说到这里，该明白的也都已经明白了。
郝佳抱着狂叫不止的福来走回自己的摊子上，不再搭理身后事。
“还真是荒唐，没听说过有人跟只鸡过不去的。”
“看着年纪也不小了，心里这么没谱啊……”
“心这么黑，估计卖的也不咋样。”
“以前还在这买过东西，真是瞎了眼了！”
“看不出……”
人群渐渐散开，中年女人依旧站在原地，铁青着一张脸。
“你要不要歇个两天？”卖鞋女人试探着一问，惊醒了对方，飞快将摆出来的土豆全数丢回到竹筐里头，往自行车后座边儿上一勾，蹬上自行车飞快就跑了。
这个过程，她一句话也没说过。
卖鞋女人看的目瞪口呆，等缓过神，边儿上早已经空空如也。
“姐，她为什么跑？”郝云不解。
“你知道什么叫做舆论的力量吗？”郝佳微笑地摸了摸郝云的脑袋，“我想她在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后来的很多年，郝佳果然都没有在这个集市在看到过这个卖土豆的中年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