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郝佳穿戴完毕下楼的时候，大厅里的挂钟时针才刚刚走到5点。这么早的时间，即便是郝宏骏跟林秀英也还没起床，郝佳就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

蒸红薯不可能在集市才开始上锅蒸，那根本赶不上卖的时间。昨天晚上需要卤茶叶蛋，郝佳只好早早起床开始蒸红薯。她先将泡了一个晚上，彻底入味的茶叶蛋，连带着卤汁都装在圆形的大铝锅里，五十个茶叶蛋正好装的满满当当。

红薯蒸的慢，没法像茶叶蛋全部下锅翻搅，只能一批一批的上锅蒸，才能蒸透。郝佳不想浪费时间，锅里蒸着红薯，又将推车清洗了一遍，再把煤炭挨个儿放进两个圆形的铁皮洞口中垒好，架上放有茶叶蛋的铝锅，两边把手卡在台面上，大小正正好。

差不多将近七点的时候，郝佳将郝云叫醒，吃过饭再把熟度不一的红薯按照从熟到生，在铝锅里用隔层隔开。再点上蜂窝煤，以免去集市的路上把红薯给蒸烂。

全部做好后，她带着郝云推着车去找郝志国，爷孙三人出发去集市。

他们今天去的早，挑的位置好，就摆在大道入口处，只要有人从这个方向去集市，就要经过他们的摊子前。郝志国在这卖了不少年的甘蔗，很少会到这样靠前的位置来。一方面是呆习惯了老位置，另外一方面，是的位置向来很多人抢，有时候碰上脾气坏的，当街吵起架来动手都有可能。他年纪大了，也不想跟人争执。

不过郝佳想要在这个位置卖，郝志国也就遂了她的愿，一同待了下来，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削甘蔗。大早上的天气冷，郝志国坐一会儿就得在腿上敲敲打打，郝佳看着不忍心，想了想同他说。

“爷爷，反正我以后每周末都要来这卖东西，你腿又不好，干脆在家里休息，让我跟郝云帮你卖吧。”郝佳说完，郝云就跟着应声，还帮郝志国捶了捶腿，很积极地说：“对啊，我们都跟你一起卖了好几回了，没问题的。”

郝志国哪能同意，皱眉瞪郝佳，“你两个小孩子哪里弄得清楚，跑这么远地方卖，没个大人跟着，不说我，你爸妈也不安心。”

“不会，我这么大人了肯定不会被人拐了。”郝佳想起刚才路上郝志国的话，又说，“爷爷，那你都说你甘蔗只剩下四五十条，卖不了多久很快就没了，以后肯定也不来这卖了，还不是只剩下我跟郝云来，这都是迟早的事。你把甘蔗给我卖，自己也省了麻烦。我听奶奶说，你上回摔了以后，晚上腿就疼的厉害，还要用热水袋敷腿，都这样了，你就听我们一会吧。”

“听你们奶奶乱说！”郝志国倔强了一辈子，哪能在小辈面前说这个，咬紧牙关就是死不承认，“我腿脚好着呢，没看早上走了老远的路都没事儿，她就是喜欢把事情往大了说。芝麻大点事说的比天大！”

郝佳也不说话了，扯了一下郝云，让她别捶。郝志国的腿没一会儿就又难受起来，他身体习惯了这感觉，自个儿都没意识就伸手开始揉，刚揉了两下反应过来，底气不足地说：“我不是疼，就是腿痒……”

正好这时候有个路人走过来，郝佳吆喝了一声买不买甘蔗，对方就跟着回了头，看到推车上冒出来的腾腾热气，肚子配合着娇叫起来，退了几步问郝佳有什么。

“茶叶蛋，红薯，甘蔗，都有卖，大哥你要什么？”

被郝佳叫大哥的人，看着也有三十出头，被这么叫顿时年轻不少。没人不喜欢年轻，顿时眉开眼笑，搓着手问：“怎么卖？”

“茶叶蛋一颗两毛，红薯一根三毛，甘蔗一根也是三毛。”其实郝佳这卖价有点小贵，但毕竟是在集市这样的地方，天寒地冻里头卖着热腾腾的熟食，算准了他们老远跑来，饿了渴了想吃东西，贵点也得买。

果不其然，这男人只不过是犹豫了片刻，就指着一根又大又红的番薯，“就这个。”

“大哥，要不要再来根甘蔗？又甜又多汁，我还能帮你削一下皮。”郝佳说着从十来根里头挑了根明显节长个大的甘蔗，“你看这根比别的粗多少，绝对甜，不甜不收你钱啊大哥！”

郝佳说着，都已经拿起甘蔗刀冲他比划了，“你要是犹豫不甜，我现在就让你吃一口，还觉得不甜，我就不收你钱送你了！”

“这……”郝佳都说到这份上，路人大哥也有点不好意思拒绝，点点头从口袋里抓住一把硬币，拿了一枚五角跟一角钱递给郝佳，称赞道，“你这小姑娘真是做生意，本来没打算买的，被你这么一说，倒弄得不买不好意思了。”

“是大哥你大方。”郝佳用白色袋子套出甘蔗一头，熟练地拿起甘蔗刀迅速将甘蔗削的干净，连带着装红薯的带子递给路人。

路人大哥咬了一口滚烫绵软的红薯，一早晨赶来的寒气都被驱了个干净，浑身熨帖起来，满意地对郝佳话说，“下回要还看见你们，就再来光顾你生意啊，小姑娘。”

“哎！谢谢大哥！”郝佳送走那第一位客人，在郝志国身边坐下来，“爷爷你看我削皮够不够熟练？”

“嗯，挺利索的。”郝志国笑的皱纹都堆在一块，满脸写满了赞许，“很不错！”

“那爷爷你看，我又会卖，还会削甘蔗，你还有什么课担心的？”郝志国还要说什么，被郝佳伸手挡住，她飞快又说，“那你这样吧爷爷，如果我今天能在你不帮忙的情况下，把这里头的所有东西都给卖光了，你明天就让我帮你卖，你别来了，成不？”

郝志国当然不成，可是他一想张口说话，郝佳跟郝云两姐妹就默契十足的一左一右抱住他胳膊撒起娇来。老人本来就吃这套，又宠小辈，还没摇半分钟呢，他就已经举手投降了。

“我输了我输了，真的是怕你们两个了。要是你能做到，我明天就不来了，可要是做不到，以后这话就不许再提了。”郝志国想了下，还嫌不足，“还有，以后来我这拿东西，不许给钱听到没？”

郝佳见好就收立马点头，给郝志国挑了个能靠着墙壁，又能晒到太阳，还能瞧见摊子的位置，把板凳挪搬过去。她自个儿也不坐了，干脆就站在推车前，逢人就出去问他要不要吃点茶叶蛋红薯驱寒。坐在甘蔗摊的郝云也毫不示弱，大声吆喝，见人就叫哥哥姐姐叔叔阿姨。

还不到九点，各个村子的村民要都集市来采买东西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只要是从郝佳这条道上经过的人，没几个注意不到就在路口热情吆喝的两姐妹。

大早上从家里头出发，不管是骑车还是走路，老远赶来，不少人肚子空空，又冷又饿，看到这大冷天冒着热乎气儿的东西，就忍不住跟着意动起来。

还没一会儿的功夫，郝佳的摊子前竟然挤挤嚷嚷地围了不少的人。都在叫喊着要来根红薯，又或者是来个茶叶蛋。又能暖手，还能果腹，不到两个小时，郝佳锅里头的红薯就卖了个精光，连带着茶叶蛋都卖空了大半个锅。

甘蔗吃起来冰凉，买的人就少些，但也有卖了十来节，蔗皮都堆了半箩筐。趁着现在清闲，郝佳把垃圾都清理倒在不远处树下专门堆放垃圾的地方。回来的时候，看了眼郝志国，他正弯腰盯着地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看会摊子，我去看看爷爷。”

郝志国耳背，没听见郝佳来，等郝佳在他边上看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见到她才吓了一跳，“走路没声儿啊？”

“爷爷，你鞋破了怎么不说一声？”郝志国把脚翻过来踩在地上，不让郝佳看见。但刚才郝佳在边上早就看了个清楚，这双解放鞋也不知穿了多久，再加上每天要走十几二十公里的路，鞋跟的位置早就磨穿了，都能看到黑色起毛的袜子，染了不少的灰。

“你这么穿，都不觉得脚底下凉飕飕，走的磨脚？”

“哎呀不会！回家套个鞋垫不就完了，哪有这么娇气，你以为三岁小孩吗？”

郝佳甚至跟老人辩这个毫无意义，节俭了大半辈子的郝志国，只要东西还能将就，他就不会扔了。如果不是郝佳看到，只怕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回家垫个厚鞋垫，还能再穿几个月。

她扫了一圈熙熙攘攘的集市，里头的摊位已经摆的差不多，再加上涌入不少人，一眼望过去几乎看不清楚摊位，也没看到卖鞋的摊子，“那好吧，你就穿着，坐累了附近走走，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回家了。”

“这么快？”郝志国只当小孩子好面子，喜欢说大话，也没怎么信。

“姐——有人要买茶叶蛋——”郝云站起身，冲着郝佳这处大喊，完了她自个儿帮那人装了蛋，等郝佳过来，她已经收了钱，把纸币递给她，自豪地说，“我也能卖！”

“好啊，这样吧，你要是能把剩下的茶叶蛋都卖光，我就给你付工资。”看着兴高采烈的郝云，郝佳也受了感染，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但是别高兴得太早，要是你钱少收了，就给我打白工了。”

“不会的！”郝云信誓旦旦地握拳。

本来叫了一上午，两人嗓子都有点哑，但听了郝佳这话，郝云又鼓起劲儿来，学着郝佳的样子，卖力的向过路人推销着她的茶叶蛋。

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远远听着碗筷敲击的声音，有人推着自行车，吆喝着慢慢朝这走来。

儿时挑着担，骑着车，走街串巷的小摊贩，随着这声声叫喊，慢慢地在郝佳的记忆中泛出鲜活的色彩来。她扯了扯郝云的小辫子，悠悠地说：“想吃鱼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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