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郝佳被猛拉出门，一到院外就甩开了郝云手，皱眉问道：“你.妈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她又不让我去，就是洪水猛兽！”郝云撅着嘴，气呼呼地瞪着敞开的院门，做了个鬼脸，“昨晚本来想回家跟我妈说一声的，结果她就不让我走了。还说如果我再跑出去野，周一就不许我去上学！”

虽然说郝云是真的不想去上学，可跟在家里待着比起来，她更宁愿去上学了，以免在家中总是被夏冬一天三四回的批一顿。如果郝佳在家里，她还能往她家跑。但如果是上学的日子，大家都不在家，她连能待得地方也没有，学校反倒成了最好的避风港。

郝佳心里一动，“为什么不让你去？”

郝云盯着脚下的石块，时不时踢两下，不是特别想说。但郝佳问了了两次，她还是慢吞吞地说了：“说我读书读得又差，还天天跟在别人屁.股后边跑，傻不拉几的当白工，以后也就是个扫大街的命。”

说到这，她更愤怒了，挥舞着拳头喊道，“什么叫扫大街！姐，我妈怎么能这么说我！哪有诅咒自己孩子将来扫大街的！”

“别激动，四婶那就是夸张说法。你语文总有学过夸张吧，把事情往大了说，获得更强有力的表现效果。这不是在激励你，避免你走上这条路吗？”郝佳拉过郝云的手扶在推车把手上，安抚着气头上的郝云，“你包里装了什么？”

“还不就是几本书。我说我跟你一起去集市，也不会耽误念书的。还有一篇课文跟一单元单词没背，等会儿背。”郝云推着车走了，不断催促还在后边的郝佳快些，生怕迟了赶不上好位置又只能坐在角落里。

清水村不算小，但也不算大。附近的人家都互相认识，郝佳郝云这一路出去，碰上不少街坊邻里都冲她们打招呼问她们去哪儿。

得知了要去市集，不少人边走边夸。耽搁了不少时间，一上了大路，姐妹两人就开足了全力，一个卖力蹬车，一个推着推车小跑着。累了停下来少做歇息，倒也没迟上多少。占得位置虽不如昨日，但到底也还算不错。

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运着两车的东西，跑到这大老远的集市来卖东西，怎么都是件稀罕事。周围的男女老少，不管是摆摊的，还是路过的，忍不住都停下来问上几句话。

有的看两姐妹乖巧懂事，可怜她们顶着寒风跑上十里路，赶到这集市做点生意，兜里不差钱的，都会掏个几毛钱出来支持一下他们。

一开始听郝佳的蒸红薯，四毛钱一根，都纷纷叫着好贵，让郝佳降点价钱。

可在看了锅里红薯的个头以后，也不叫了，开始追着问怎么种出品相这么漂亮的红薯。纷纷指着三轮车里头的红薯，困惑道：“这锅里的跟车里的都是一个品种？怎么模样差这么多？”

郝志国的红薯，就是最普通的那种红薯。个头都在一个巴掌内，有的形状偏圆，有的偏橄榄形，并不统一。外皮也是沾着土的红褐色，不如锅里的那些好看。

“当然啦，这些都是用足了肥料种出来，然后精心挑选的，个头大，还很甜。不用我多说，掰开看一个就明白了！”郝佳深知她说再多，都免不了被人当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倒不如让食物自己“开口”，还能省去不少唇舌。

因此她挑了个略小些的红薯，一掰两半。浓烈的甘甜香味儿在空气中爆炸开，一点都不输给烤红薯的甘甜清香，远远地弥漫开，不少人闻着这个味儿，都在找着卖的摊儿。

郝佳拿着红薯对着周围人展示了一圈，自信道：“你看，不是我乱说。这里绝对找不出一个一家，卖的红薯比我甜的摊儿。而且一个赛两个的个头，一根卖四毛，绝对不算贵。大婶，您要不要尝尝？”

边上有个皱着眉，在同身边人小声说话，怀疑这红薯是乱打了药才能长到这个头的微胖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此刻这个小男孩正向郝佳招着手，嘴里嚷嚷着吃。

微胖女人也不客气，接过郝佳手中的一半红薯，也不管它烫，大口的咬了一口，被烫的来不及咬，囫囵咽了下去。忍不住倒吸着凉气，被烫的心慌。

郝佳给女人拍了几下背，关切道：“慢点儿吃啊大婶，别被烫到。”

微胖女人的脸也不知道是被烫的，还是羞窘的，火烧似的红了一片。这回她对着金灿灿的番薯吹了好几口，才小小咬了一些，慢慢地在嘴里抿开味道，接着舒展开了微皱的双眉。

“真的是甜！又不像是加了糖那种甜，乖儿你尝尝。”微胖女人把凉了些的半根红薯给了怀中男孩，小口小口喂着他吃。

看到小男孩吃的香甜的享受模样，有些跃跃欲试的路人，也买了根吃着。没一会儿，就大声夸着这是他们吃过最甜最香的番薯，慢慢地把周围的人给吸引来了不少。

只可惜熟的就这么多，十来根一下子就卖光了。

有些吃过，被勾起馋虫的，忍不住买了些三轮车上品相普通的番薯。虽然看起来两者相差甚远，但胜在便宜，一斤才要五毛钱，倒也有不少人要。

老话说得好，酒香不怕巷子深。

郝佳每蒸熟了一批番薯，都不用等她张口吆喝，就卖了个精光，生意紧俏的简直让人嫉妒。不少人笑着说，赶明儿也去煮点番薯过来卖，被郝佳听见她也没露出丝毫的在意。

人散开的时候，郝云偷偷扯着她的袖子问：“佳佳姐，万一咱们去上学的时候，真的有人来卖呢？”

“那就卖呗，多得是人家里有红薯，难道我们都不让人卖了？”

郝云被郝佳这一句反问给弄得卡壳了半天，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我们以后过来，不就没人……没人买了吗？”

“今天这里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家卖蒸红薯啊，怎么人家生意就没咱们好？”郝佳笑眯眯地把掐着郝云的脸蛋，给她脸上留下一片红印子。

换了平时郝云肯定挣扎，但现在满脑子都在想郝佳的问题，反倒是乖乖地任由她摆布。

“我们的更好吃？”

郝云试探着问完，郝佳就啪的一声双掌合十，冲她眨了眨右眼，调皮地说：“恭喜你，答对了。”

“真的吗？”

郝佳从兜里摸出五毛钱，“你要不信，去买一根别家的，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她把钱递给郝云，被郝云给推了回去。

向来相信郝佳的郝云，这一回还是选择了无条件相信她。

“哪，还是老规矩，茶叶蛋给你卖，我卖甘蔗。要是你能卖光，我就给你发工资，这样你就不是打白工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饭点一到，郝佳没少帮着出力。

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茶叶蛋跟三轮车上的番薯就飞快地卖光。

还剩下几条甘蔗的时候，郝佳没留在原地，而是带上郝云，沿着回家的路叫卖。

这实在要怪她，昨天卖的过于顺利，人一下子飘了，跟郝志国立下约定时，把约了张甜甜和李威男学习的事情忘在脑后。见到郝云背书，才猛地想起来，匆匆回家。

要不是路上碰到几个出门玩的半大少年，口渴的不行，再加上沿途没有小卖铺，才从她这将剩下的十三节甘蔗以三块五的价钱全都买走。

郝佳连解释都来不及，借了郝志国的自行车就朝张甜甜家狂蹬。

半个小时后。

郝佳总算赶到，感动地拉着张甜甜的手说：“甜甜啊！幸好你就住我隔壁村！”

明白了来龙去脉的张甜甜哭笑不得，给郝佳扯了几张纸帮她擦汗，细声细气地说：“你迟了慢慢来就好了，反正班长也还没来呢。”

“什么？班长还没来！”

“啊！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张甜甜家门口的小道上，就看到李威男手里提着一盒东西朝她们小跑而来。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妈听说我要来，非要烙点番薯饼。我没来过甜甜家，找路就找了半天，你们一定等很久了吧！”李威男不熟悉这块，拿着门牌号也问了半天路。跑的着急，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伸手就要去开盒子，“你看，我没骗你们，真的——”

“班长，郝佳也才刚到，你别急，真的。”

张甜甜看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郝佳跟李威男，心中感动，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甜甜，你在跟谁说话啊——”

屋里头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人声，张甜甜闻言，难得大声地回了句：“妈，是来找我一起学习的同学！”

“来啦？你让他们先去你屋，我一会儿给他们煮几碗热仙草送过去！”

张甜甜领着两人上楼，她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除了印着哆啦a梦的天蓝色窗帘外，大都是灰黑色调，很难看出来这是个女孩子的房间。

大约是头回领着朋友进屋，张甜甜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白净的脸上飘着红晕，小声说：“请、请进。”

郝佳大大方方走进去，把书包往地上一扔，盘腿坐好，“我还有一张英语卷子和数学卷子没写。化学跟物理也有几题没把握，咱们不要浪费时间，快点开始吧。”

张甜甜感激地看了郝佳一眼，指着整理干净的书桌和特意搬上来的凳子说：“坐这吧，够坐。”

“我都做完了。”

李威男点头，“我也是。”

“只有我一个人还没做完吗？”郝佳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脸，迅速站起身，“看来我得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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