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很大,唐知因为工作原因经常折返于各地,最终还是选择定居南城,和杨汀白一个城市似乎能让她内心好受一点,再近她就不敢妄想了。
指针转到两点四十,其实还早,唐知却梳妆打扮折腾了许久,在镜子前来回踱步。从来不觉得穿着是个问题的女人,不厌其烦地在镜子前换衣服,多的是没穿过的品牌方送的服饰,可惜不适合日常出行,就算是出门约会也稍显浮夸。
沉默半晌把第三颗扣子解开,唐知又开始发散思维。
她注视着镜子里的女人,她眼里掖着止不住的欢喜和迫切希望,真的太明显了。唐知站在原地怔了几秒,她在外边套了件风衣。
南城已经入了秋,过了中午的燥热,下午就是忽然沉寂下来的温凉,唐知要去的地方叫金河湾,位于金河大道东侧,这两年随着南城城市升级改造,除了节假日,金河湾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热闹了。
驾车驶过两侧葱郁的道路,根据手机上的导航,唐知将车停在了金河湾附近,照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容,戴上了黑框眼镜和口罩,包裹严实后深呼吸下了车。
距离当前道路还有424米。
这里变化很大,唐知发现自己有些晕头转向,便一直照着导航走,远远地就看见那座刚维修好的桥梁,有三三两两的路人在看江水,她一眼扫过去,没有杨汀白的身影。
唐知怅然若失地走近,手机里的电子音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提示音,她伸手摁掉。
桥边游说情侣买花和玩偶的女孩眼尖看到她过来,决定不再和这对龟毛的男女纠缠,盯上了唐知。
“小姐姐,要不要买花和玩偶。”
唐知身份敏感,出来也把自己遮挡地干干净净,帽子口罩黑框眼镜一个不少,但她形体修长,肩颈平直,只一眼看上去就出彩夺目。
唐知扫了眼她手里提的花篮,是最常见的红玫瑰。
她摇摇头婉拒,离开对方失望的眼睛,唐知往河水的两侧张望,下面倒是热闹,已经有不少的小摊开始准备夜市活动。
两侧的杨柳随风摇曳,焦黄的叶子簌簌而下,铺了一层细软的昏色,往左数第七棵还是第八棵的树下站着个人,和这番热闹繁华割裂似地看着水面。
就一眼,她认出来,那是杨汀白,不管是镜头前还是私底下,永远肩颈笔直。
杨汀白也遮遮掩掩地戴着一顶鸭舌帽,只能模糊地瞧见她消瘦的侧脸轮廓,嘴唇平直地抿着。
唐知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现实中的模样了,她从网上看着她和粉丝分享的日常,与别人共享着这份幸福,沾沾自喜到自欺欺人
分割成万分之一的幸福。
唐知攥紧手机,准备拨通号码。
杨汀白似乎有所察觉,侧首转向她这边。
那么悠长的距离,仿佛是跨越时间的维度,唐知依然举着手机维持着自己的动作,不太清晰的画面中,她似乎看见了杨汀白的眼睛,一瞬的清亮,澄清了她所有歪七扭八的想法。
又好似幻觉,她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继而收回目光。
唐知打通电话,注视着杨汀白掏出手机,即将和她进行对话。
“你到了吗?”
“我在桥上。”
杨汀白这回终于将身体转过来,望向唐知,兴许是习惯索然,她还是能一眼就捕捉到她的身影。当时喜欢地太过浓烈,在意她的每一处细节,现在再看,有一种缺失的熟悉感。
杨汀白望着唐知向她走来,当初那个别扭的小爱豆已经蜕变成炙手可热的女明星,她愈加瞩目,脚步仓促却又克制,那颗蒙尘的星星终于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恭喜啊,唐知。
只是,你再也不是我的那颗星星了。
“我没有迟到吧?”唐知扶了一下镜框,想要摘下,却来不及遮掩眼中的情绪,只能了无生趣地放下。
“没有,其实还早,还有半个小时。”
杨听白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喜欢赶早不赶晚,当时却也被唐知带着开始拖拉,适应她的节奏。
“那就好。”
一时无话。
唐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杨汀白缩在衬衫里细弱的躯体,冷白的手背上纵向交缠着明显的紫绿血管,怎么这么瘦,好像不到八十斤了。
娱乐圈那么卷,看到其他瘦的不成样子的女明星她也会感叹两句,可是到了杨汀白这,就是抑制不住的难过。
十八岁的杨汀白不是这样的,当时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儿因为减肥吃过很多苦头,她不是易瘦体质,只能控制饮食和高强度锻炼才能维持在镜头前的美观,十几年过去了,再也没吃胖过。
“你怎么…这么瘦了?”她还是问出了口。
“不知道,在某个时间段体重就固定下来了。”
唐知盯着她云淡风轻的侧脸。
杨汀白侧首冲她浅薄地笑笑。
“你不也挺瘦的。”
“我。”唐知的话还没脱出口。
已经回过头的唐知突然说道。
“你肠胃不好,多去医院看看,不要不当回事。”
唐知盯着她从棒球帽后方放下的柔顺的发丝,努力地撑了撑眼眶,一股风吹过来,镜片也抵不住这股凉意。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很忙吧,我看了你最新上映的那部电影,演的真好。”
“谢谢,你的歌也很好听。”
回应有些干瘪,唐知又继续补充。
“我一直都有在听。”
听了8年,专辑里的歌一首接着一首循环播放。
杨汀白嘴角弧度不变地回了句谢谢,唐知的心有些不平衡地垂在半空,她摸不准杨汀白的情绪波动,眼前的人离得很近又像是很远,平静地像一座雕塑。
唐知走上去与她同行。
她目不斜视,连余光都没有袒露在杨汀白身上,但她就是知道杨汀白的身高在她齐眉处,她很喜欢香气,所以今天用了一款香草味的香水,穿衬衫将第一颗扣子解开里面必须搭一条细链。
熟稔的一切令人心情愉悦。
唐知眉目舒展,通体气质休闲松泛。
杨汀白不刻意瞥了她一眼,紧绷的侧脸柔和了些许。
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唐知,那时候觉得爱这个字眼过于沉重,所以会连说几个喜欢。这个人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神纯净,她在专注地看着你时能感受到眼中徜徉的温柔,让人心软地一塌糊涂,她不知道那是刻意的投机,只是觉得惊喜,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完全彻底地融入你的生活,编织了一场完美无缺的幻梦。
即使那个梦破了,绞杀地一干二净,可她只是看见唐知开朗的样子,好像觉得,真的没什么大不了,这样对每个人都好,爱是成全,是放手,是感受到对方的幸福也能因为这倾泻的一丝放下所有执念。
分手的八年里,杨汀白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只要唐知来找她,只要她回头,她一定会站在她的身后。可是八年过去了,这八年缓慢地挪移着,将她所有的精力和自信消磨得几近全无,杨汀白这才发现,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么地痛苦,你看着她渐渐离去,却只能徒劳地松手认输。
这样,其实很好了。
两人走了几条街,说着轻松温馨的话语,像久违的老友重聚一般,顾及着对方的情绪又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最后走到了一家小酒馆前。
杨汀白想喝酒。
唐知有些不确定,杨汀白是个酒蒙子,一杯就倒,喝了酒后不确定性太高,自从有次喝了于她而言过量的酒像变了个人一样,或许她觉得羞赧,自那以后就很少碰酒了,跟队友聚餐也是拿饮料代替。
“真的要喝吗?”唐知再一次询问,得到了酒垃圾的淡定回复。
“假的要喝。”
“你放心,我酒量好了很多。”
“随着年纪渐长,我逐渐能接受以前不能忍受的事物,并且还觉得很好。”
“就像我以前觉得青椒口味怪异,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食物,我现在也能接受了。”
唐知看向她清亮的眸子,她喜欢杨汀白的侃侃而谈,从这些只言片语中辨析她这些年的生活景象。
于年轻时候的她而言,面前的人沉淀了下来,丢掉了羞赧的青涩,眼神温柔又镇定,只是在笑的时候还会流露出一丝腼腆。
唐知垂下眸子,缓慢地搅动杯底浑圆的青梅,金黄色液体映照着她的面容,却也将那些斑驳杂乱的思绪勾连起来,穿过她晦涩又难堪的心脏,直白地剖析给自己看。
这8年,她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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