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安全屋的屏障消失，周围的温度开始升高，烟气逐渐涌上来，一楼的火势开始往二楼蔓延。
白清霜没有犹豫，伸出手指触碰剑柄，瞬间就感受到了凉意，一向平静的眸子晃动一瞬。
颜朝看着女人微蹙着眉心，也察觉到她半垂的眼睛里隐约带着复杂的情绪，“它是无咎吗？”
白清霜睫毛微颤，将剑收进剑鞘内抬眸回答，手指收紧，“是。”
只是里面的剑灵没有了，那个陪了她数年的唯一的“朋友”也消失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交谈的好时机，所以白清霜并没有过多想谈论下去的意图。
颜朝似乎也默契的想到这里，没有再往下问。她在白清霜的注视下，蹲下身子撕扯开地上尸体的衣服。
果然，他们的后背上都有一个“X”的图案，形状就像是两条阴冷的黑蛇。
这一刻，推测形成了闭环。
颜朝站起身子，“我要再去检查一下隔壁房间，看有没有生还者。”
“嗯，走吧。”白清霜又低头看了一眼尸体上的标志，淡淡收回视线。
外面隐隐传来消防车的警报声，颜朝悬在心口的石头落下了一点。
她用手推了一下眼前的门，结果很顺利的推开了，颜朝心里的石头骤然重新悬起。
如果是反锁的还好，如果没锁……
不好的预感。
颜朝走进去，鲜红入目的一瞬间，她偏了偏头，眉头紧锁，咬紧了下颌。
一位中年女人静静的趴在墙边，背部被数刀刺穿，涣散的眼睛睁着看向门口，两条血淋淋的臂弯将两个孩子护在身下，但那两个孩子同样没了动静。
颜朝深呼吸了一下，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女人的身体翻过来。
尽管她的眸子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喉咙还是像堵着东西一样，哽的眼眶微微发烫。
自己和许安宁曾经也都受过不少她的照顾，如今这种视觉冲击还是让心理防线崩塌了一下。
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有不愿接受的逃避心理，有恨意倍增的怒火，也有无能为力的无措。
白清霜注意到颜朝的手在发抖，猜测到她们之间似乎有着不浅的联系。
她看着颜朝想掰开这具女尸的手臂，不知是尸体僵硬还是她的手用不上力，竟纹丝不动。
“我来吧。”
白清霜慢慢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握上尸体的小臂掰开，白皙纤细的手指沾满了已经有些粘稠的血液。
颜朝知道女人喜净，这时的心绪难免更复杂了一些，她抿紧了唇，咬着唇内的软肉。
“谢谢。”声音很哑。
白清霜闻声看了看她，却发现对方往相反方向偏过去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白清霜垂下眼眸，沉默的用指尖摸那两个孩子的脉搏。
记忆飘远，如果是以往，她面对底下那群师弟师妹，大概率就会告诫他们，“在危险还未解除的时候，要避免陷入情绪化，必须尽快调整状态。”
但自己现在却选择了沉默。
她好像可以接受她的脆弱。
“这个孩子还活着，没有致命伤，大概是惊恐过度导致昏厥，但另一个情况已经不好了。”白清霜声音冷静又平淡。
如果不是她伸手用干净的指背轻柔的将孩子脸上的血珠抹去，大概真的会觉得她冰冷的没有情感吧。
白清霜慢慢收回手，无意识揉捻指尖，触感黏糊糊的，忍不住轻抿唇角。
“谢谢。”颜朝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巾。
她迎上女人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时，不知为何有些局促，“你先擦一下手，车上有湿纸巾，但要等一会了。”
“多谢。”白清霜接过来。
她们两人好像真的一直都在和对方说谢谢，颜朝看了她一眼，结果目光无意识的就被吸住了。
女人垂着眼，面无表情的擦着手掌的血，十指骨感纤细，被用力擦后泛着红意，手背依旧白净，青色的筋脉随着动作起伏凸显。
莫名的有一种张力，挺好看的。
颜朝克制的收回视线，后知后觉怪怪的。
自己又不是没手，青筋也有，手指也不比她短吧，应该。
颜朝低头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似乎在比较什么。
原本沉郁的思维被岔开，这时候轻松了不少，她弯腰将那个孩子抱了起来。
“走吧。”颜朝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尸体，抿唇，只能先等灭火后让消防人员处理了。
白清霜走在前面，到楼梯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拧眉：“火烧的太厉害了，走窗户。”
“什么？”颜朝眨了下眼睛，又低头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孩子，时间变得宝贵。
其实从刚才听到消防车的声音来推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消防人员上来接应了，但到现在都没有，那只能说明遇到了麻烦。
“我先从窗户下去，再接你。”白清霜神色不变，走到窗前发现玻璃被锁死了，只好用剑柄击碎。
她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抱着孩子的颜朝，动作顿了一下，又把窗户底端不规则的锐利的玻璃敲碎。
“真的没问题吗？你小心一点。”颜朝忍不住开口。
这好歹是二楼，不算高，但也着实不低。
白清霜嗯了一声，轻盈的一跃而下，随着女人跳下去，颜朝下意识上前一步，看到她平稳落地才松了一口气。
白清霜听到周围的杂乱脚步声，淡然的瞟了一眼，握剑的右手成戒备的姿态。
她将左手的刀放到地上，伸出自己的手臂，抬头看着上面的女人，声音清冷却也透着沉稳：“颜朝。”
颜朝怔了一下，这是女人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白清霜的声音很轻，却又很重，两个字像直接砸到了她的心尖。
颜朝从一开始就喜欢女人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有一种平静下来的能力。
她没有犹豫的跳下去，失重感并未持续太久，几乎一瞬间就有一条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
冲击力被卸了九成九，颜朝顺着她的力平稳的站到了地面上。
她转身看着她的手臂，蹙眉轻声问道：“还好吗？”
毕竟她还抱了个四五岁的孩子，重力应该不小。
白清霜微垂着眼，看着颜朝一脸担心的模样，唇角被牵动，轻声开口：“我没事。”
她对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还是准确的，原本在她预料内手臂应该会有些酸痛，但或许是那管强化药剂的作用，现在的确没事。
宋烟岚在不远处目睹了全过程，暗自比较了一下自己是否能有女人的力气。
颜朝观察着白清霜的脸色，还是有些担心，但也注意到了旁边的视线，眉心蹙起。
宋烟岚整洁板正的军装这时候显得有些凌乱，还沾着泥土，她看着颜朝的眼睛说道：
“里面情况如何？刚在你们进去之后，我绕到了孤儿院后方，撞见了几个黑衣人。”
孤儿院平白无故起火，还在这个特殊节点，自然着火的概率很小，再加上被困的消防车，她更觉得是人为，所以她向上级汇报之后，立刻带了两个人绕到后面碰运气，结果还真撞见了。
颜朝对女人敏锐的感知和冷静的布局，眼睛里流露出惊讶和赞同，但还是冷静的开口询问：“消防人员呢？如果这样一直烧下去，很有可能会发生爆炸。”
“只来了一辆消防车，但里面意外的没水，车里还有不少的丧尸。”宋烟岚蹙眉，显然意识到越来越不对劲，“消防大队和支援马上就到，今晚真的谢谢你们。”
颜朝注意女人露在外面的脖颈有两道鲜红的血痕，还有她身边不知何时就只剩下了两名军人，此刻也都挂了彩，但眼神却愈发坚毅，显然也经历了生死战斗。
都是红色的伤口，还好。
颜朝沉默了片刻，“先离开这里，我有东西给你们。”
宋烟岚站在颜朝的左手边，正是远离白清霜的一边。
白清霜静静的跟上，任由宋烟岚打量和审视，这种眼神她在修仙界早就习惯了。
走到院子外面，果然地上的尸体躺的横七竖八，有治安军也有丧尸。
宋烟岚将军装外套脱下，里面是一件深绿色衬衫，此刻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后背上。
她把外套铺在地上，“把孩子放上来吧，医护人员在路上了。”
颜朝没有说话，将小女孩平放在地上，眉眼压低。
她以前总觉得他们这些军人高高在上，毕竟病毒爆发后，她几乎没看到过他们出面治理，甚至连幸存营地都只优先接受社会精英。
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有坏人的地方就会有好人，有恶意的地方自然也有善意。
颜朝将背包的一管药剂递了过去，在宋烟岚疑惑的眼神下，慢慢解释：“你们看到的金光其实是一个金色的小球，捏碎它之后会有轮盘，用丧尸晶核可以兑换次数，里面的药剂很珍贵。”
“至于你们遇到的黑衣人，应该和我们在楼内遇到的出自同一个组织，他们后背都有一个X的标志。”颜朝唇张了张，又重新合上，没有再往下说。
宋烟岚接受着这些匪夷所思的内容，眉心紧锁，但同时思索着自己看到的卷宗，“感谢你提供的情报，我会向上级汇报。”
颜朝抿了抿唇，她其实感受到了女人的理性，面对这种情况还能保持冷静，并认真消化这些内容，并非是不明事理的人。
“这个药剂是初级体力强化药剂，送给你，谢谢你的枪，也谢谢你在外面帮我们挡住了丧尸。”颜朝把口袋里的五枚肩章连同她的枪一起递了过去。
宋烟岚行了一个军礼，冷峻立体的五官显露出一瞬间的悲伤。
她将药剂和同伴的肩章接过来，却把自己的那把手枪推了回去，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送给你，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