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聚会,大家的愿望都是希望以后过上怎样的生活,只有你的愿望很简单。你说,你想跟爸爸妈妈一起过2024年冬至。我问你为什么是2024年,你说那是于你而言很重要的一年。”
“所以我想知道,冬至过后,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他担心林舒觉得被冒犯,尽力解释着。
这些年来,他一直记得高一那年,乌桕树下,她用力甩开那孕妇的手,仰起脸,一脸倔强。
她语气坚定:“我会报警的。”
他从那时开始留意她,也从那时开始对她心怀愧疚。他怨自己没有意识到危险,没有立即站出来帮她,害她险些遭遇不测。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冷静勇敢的她。因此这些年来,他知晓她的心意,不愿打扰她,只默默站在暗处注视她、祝福她。
如今,她亲口告诉他,她不喜欢余嘉城了;她主动向他靠近,并且不抗拒他的接近。
她待他,像待一个朋友那样。
过去他已经错过一次机会,这次不能再错过了。
他想知道她的人生规划,想要参与进她的人生中。错失的那次机会、那些时光,他想要在日后弥补回来。
聪慧如她也许并不需要幕僚,但他愿意做她的臣子。
陈彦森把林舒问住了。
南苑人很注重冬至,认为冬大过年,冬至要一家人一起过。所以高中的时候,她带头要求级长允许他们请假回家过冬至。
这么多年来,她都在家里过冬至。
2024年冬至,是她第一次缺席。
所以重生三次,她的目标都是活下来,跟爸爸妈妈一起过冬至,从来没想过之后要做什么。
良久,她才缓缓道:“能不能换个问题?”
陈彦森静静看着她,轻声说:“如果觉得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我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可能要……要再想想。”林舒话锋一转,“你真的有信心保我过四级?”
陈彦森勾了勾唇:“我有信心。”
“如果过了的话,我一定好好回答你。”
陈彦森伸出小拇指:“拉勾,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幼稚至极。”林舒嘴上是这么说,却很顺从地伸出小拇指,“骗你会毁我修行,我才不做这种缺德事。你放心吧,我林舒说一不二。”
拉勾后,陈彦森说:“那行,明早八点,图书馆见。”
……
国庆后回来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林舒看见密密麻麻的字会头疼。现在她看着一串串英文单词,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自重生后,她第二次想回去上班。
她盯着作文题目足足十分钟,抬头向坐在对面的陈彦森投去求助的眼神。后者眼神凌厉,示意她赶快动笔。
她一咬牙,提起笔刷刷写起来。
三分钟后,她停笔,将卷子推到陈彦森的面前,而后背靠椅子,翘起二郎腿。
陈彦森看了一眼寥寥三行的作文,再看她一副自信心爆棚的样子,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再次看一眼作文。
这真是高考英文142分该有的水平吗?
要不是她英语常考140分以上,他都不经要怀疑她成绩的真实性了。
思量过后,他压低嗓门,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赶紧从林舒身上下来!”
林舒嘴角抽搐了一下,一下子被噎住了。她以为陈彦森会吐槽,会疑惑,但没想到他竟然怀疑她被鬼上身。
真是服了。
她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抓起陈彦森的手啪啪拍了两下自己的脸:“是真人,活生生的真人。”
陈彦森皱眉看着卷子,发出灵魂拷问:“这看起来真的像小学三年级的水平啊。”
说完,他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抬起头对上林舒似笑非笑的表情。
“陈老师,我的四级靠你了。”她托着腮,手指敲着脸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得,陈彦森举双手投降,他认栽。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舒走路、吃饭、上厕所的时候都在背单词,一有闲暇时间就埋头做一张又一张的卷子。陈彦森只要没课都会去图书馆找她,把常用词组与写作好句抄成小册子给她背,到楼梯间给她讲解错题。
林舒毕竟曾是文科第一,学习和理解能力自然不差,经陈彦森悉心点拨,又有学霸自制复习资料,模拟考试一次比一次高分。
除了学习,林舒并没有忘记这次重生的任务,她时不时关注李洛诗和刘沐鑫的发展进度;每周日到养老院做义工,并在书包里放了个垃圾袋和手套,每天上课下课的路上看到垃圾就捡起来放进垃圾袋里。
对于林舒捡垃圾这一行为,李洛诗曾发表言论:“幸亏你长得好看,穿着得体,不然别人真以为你是个收破烂的。”
林舒也不做反应,她向来不在意他人眼光,更别说她知道多做善事于自身有益了。她每捡一片垃圾,都在脑海中自动给自己播报“功德值 1”,倒也自得其乐。
忙起来的时间过得特别快,眨眼到12月,林舒终于结束了四级考试。
过于紧绷的副作用是,紧绷着的弦一松,人就开始放纵。
林舒放纵的方式是,躺平。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除了上课和做义工,其余时间她躺得很平,以至于李洛诗约她去跨年,她都不想动。
……
跨年日。
林舒坐在江边二楼的清吧里,打了个哈欠。
她今天本来不想来跨年的,奈何李洛诗说这是跟刘沐鑫在一起后的第一个跨年,娘家人一定要在场。
事关李洛诗以后的人生轨迹,林舒做了痛苦的思想斗争,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林舒又打了个哈欠,她真的困,困得眼泪直流。泪水朦胧中,她看到对面小情侣在卿卿我我说悄悄话。
她对一旁给她倒饮料的陈彦森说:“陈老师,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服务员?”
“不,”林舒说,“你像李洛诗给我点的男模。”
陈彦森:“……”
林舒继续说:“她自己有伴了,担心好姐妹孤单寂寞冷,就点了你陪我解闷。”
陈彦森也不恼,反而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那我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才配得上男模二字?”
林舒看着他的脸,视线慢慢下移,停在胸前,若有所思道:“你这衣服,看起来不好脱啊。”
脑袋被敲了下,她佯装吃痛,龇牙咧嘴道:“哎哟哟,痛痛痛痛。”
陈彦森根本没使劲,见她演得上瘾,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声音很温柔:“碰瓷小鬼。”
他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折返,指着露台上的钢琴,问林舒:“想听什么?”
林舒回答乖巧:“老师弹什么我听什么。”
陈彦森走到钢琴边坐下,抬头看了林舒一眼,十指放在琴键上。
是花之舞。
这是林舒第二次听他弹这首曲子。
第一世时,因为无意间听到余嘉城弹这首她最喜欢的曲子,她开始关注他。在一起后,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愿意再弹给她听,甚至说自己不会弹。
她突然觉得很感慨。第一世她花了绝大部分时间精力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不仅丢了自己,而且给到身边人的关注也少之又少。如今真正为自己而活,注重自身,才发觉天地之宽广。
一曲终了,陈彦森走回座位,看到她脸上有泪痕。他刚叫了她一声,还没来得及问,人群中突然有人开始倒数。起初是一两个声音,后面越来越多人加入,声音在开阔的江面显得更大声。
“5!”
“4!”
“3!”
“2!”
“1!”
随着大家喊出“新年快乐”,江面升起一朵又一朵盛大的烟花,流光溢彩,映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对新的一年的美好期许。
2016年来了。
林舒双手握在胸前,开始许愿:“希望李洛诗好好活着,希望陈彦森四肢健全健健康康,也希望我能活下去。”
她睁开眼睛,意料之外地跌入那双如水的深眸中。
“你怎么不许愿?”周围很吵,但两人挨得近,她不需要大声说话。
陈彦森说:“比起许愿,我更关心你刚刚怎么哭了。”
林舒看向夜空中的烟花,淡淡道:“小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人生是由一个又一个学期组成的。过完一年级上学期,还有一年级下学期;长大后,人是盯着每年年终奖过日子的,人生被一年又一年的年终奖划分,有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倏忽间一年就过去了。”
她看过一部电视剧,女主朋友A说:“你们不觉得过了三十岁之后,时间过得超快吗?”
女主朋友B说:“这个我有在书上看过,好像是因为一年的相对长度会变短。”
“比方说,对三岁小孩来说,一年是人生的三分之一,但对于三十岁的人来说,一年不就只是人生的三十分之一吗?就是因为一年的相对长度会这样越来越短,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林舒说:“因为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已经有点追不上时间了,所以想好好珍惜当下,想好好活着。”
陈彦森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说:“你变多愁善感了。”
林舒点点头,不否认:“因为我长大了呀。”
当然,她是27岁的林舒呀。
说完,她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了,便打趣道:“你这话说的,什么变多愁善感了,我们高中的时候又不熟。”
陈彦森:“你可是我们的年级第一,谁会不关注你?”
说起从前,林舒脸上的神采都丰富起来:“知道我的应该都是因为我被级长骂得多。不过,幸好有你,显得我乖巧些。”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边,面前是绚烂的烟花,背后是喧嚣的人群。世界很吵,但他们只听得见彼此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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