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左右逢源
傍晚,丁府。
虽然听说了北面要打仗的消息,但丁家人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家丁把聘礼抬走,管家一箱箱的清点入库,家仆在院子里清雪洒扫。
丁婳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下人进进出出的抬走厢笼,又换了一波丫鬟进进出出的摆饭。为了方便进出,帘子一直都是掀开的,门框圈出来的四方雪景和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平日该干什么今日还是干什么,他们不在乎上位者是谁,不也在乎边关是否有战火,只要自己的生活不受影响就行了。
院中进出的这些人,可能私下里会故作关心,高谈阔论议论一下时政,但他们什么都不会做,丁婳也是如此,她什么都不会做。
当晚,丁婳又伏在案头,开始给庾季夏写信,距他们上次在今古斋那次见面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该再写一封信了。
熟能生巧,不过是一些日常流水账,丁婳很快就写好了,她拿起信纸,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忽然手指一松,信纸从她的手上掉落,先是一角碰到了桌子上,又滑落到地面。
丁婳双手举在半空,似是定住了。边关要打仗了,边关要打仗了!
这场战火还是烧到了丁婳的身上,因为她的攻略目标庾季夏此战为先锋,她记得很清楚,这是庾季夏的成名之战,他此去北疆起码要走个七八个月,那他们岂不是要断联七八个月?
恐怕庾季夏回来时,她已经被天打雷劈烧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丁婳把手放了下来,垂在膝上,她终于认命的又一次召唤了系统。
[系统你帮帮我,我该怎么办?]
[主人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叫我,你居然订婚了?我们的攻略任务怎么办?]系统接连几问,十分的焦急。
[我们现在有更棘手的事情,庾季夏马上就要去打仗了,我可能会有好久都联系不到他了。]
[更棘手的不是你马上就要成婚了吗?我不在的时候,你居然订好了自己的婚事?]
[还是我见不到他,我就要被天谴这事儿更棘手,毕竟我活着我们才有继续攻略的机会。]丁婳身体向后仰,卸了力气,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靠在了太师椅上,她自认为这句话拿捏住了系统的软肋。
果然系统焦急的声音消失了,半晌才道[你跟着他去前线。]
[好啊,你不如让我代替他建功立业,上阵杀敌好了。]
[去不了前线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但……他这几个月有给你回信吗?]
丁婳被这么一问才发觉最近两封的去信,庾季夏都没有给她回信,她如实答道:[没有。]
[那说明你只给他单方面寄信,他只要看了,也会被主系统认定为和攻略目标有交流,宿主仍拥有攻略意识。]
[那……他去战场了我该怎么办?]
[继续给他写信,战场上不是也能收到家书吗?如果没到百日,他能读到一封你的信,就不会被系统认为攻略意愿消极。]
[那也……只能如此了。]丁婳看着落到了地上的内页信纸疲惫地说道。
[你回……]丁婳我想像上一次一样把他切断。
[宿主,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系统在她切断联系之前抢先说道。
[什么?]这个问句果然引起了丁婳的好奇。
[如果你前一年攻略再努力一点,或者你把所有的道具果实都给攻略目标吃,好感度达到40%,那么他说不定会抢婚。]
[说不定?40%?你觉得你经天纬地的攻略目标会是会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吗?]
[宿主,他……]
[系统,你回去吧。]这次丁婳快了他一步,脑内的声音完全消失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丁婳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战火的侵袭。庾季夏……这个人特别爱打仗,或者说他上位之路就是用军功堆起来的。
丁婳只能重拿了一张白纸,把自己上一辈子的记忆再次默写了出来,她对几次征战的记忆果然要模糊的多,连年份都未必搞得清,庾季夏每次一走就是大半年,我该怎么办?
她写完,又只能就着烛火烧了。
一将功成,万千白骨垒路,满纸荒唐,若被人看见,这就是谋逆的罪证。
纸张几乎燃尽,只留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残纸落到了烛台边,丁婳将那残纸捡了起来,只见上书[白讯]二字。
丁婳又面无表情的将写有[白讯]的残纸扔到了烛焰中,烧尽……
徐家与丁家的婚期终是定了下来,在初春时节三月初二,这是徐府赶在春节前托了关系找了钦天监监正薛萌测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上一世,庾泽亲征庾季夏为先锋,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出兵的。
“百日为期,所以我最好在年底给他写一封信,在三月初给他写一封信,或者见他一面。”丁婳喃喃自语,不自觉出了声音。
一旁的锦瑟听得真切,望向她,只见丁婳手里还拿着一张大红烫金庚帖,上面记着丁婳与徐敏的生辰八字,还有薛萌手书的黄道吉日。
锦瑟抿着嘴似是有话要说,她终是憋不住了说道:“小姐你都要成婚了,早些与二公子断了吧。”
“与他断了?”丁婳抬头看了一眼锦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庚贴,忽而笑了起来,自己这样子可真像是个水性杨花左右逢源的女子。
不过非常可惜,庾季夏她可高攀不上。
庾泽处理完年前的政务,在腊月二十九至初一这三天,给自己放了三天假。
庾家一家四口,时隔几个月也难得的坐在一起,在正房吃了一顿饭,还是一顿早饭。
食不言,寝不语,庾家的饭桌上一向安静得的很。
管家敲门走了进来,朗声报喜,“大喜事啊,老爷太太,徐家人送喜帖过来了,徐敏少爷三月初大婚,人就在外屋。”
庾季夏拿着汤匙的手在空中一滞,庾经转头看向他,很快庾季夏就恢复如常。
“是哪家的姑娘?”庾泽之前听说了这场婚事,但一时间又忘了徐府的亲家是谁。
“太常寺丁大人府上的四小姐,今年十五了。”
“也好,徐敏年纪也不小了。”徐家翁没什么心气儿,丁家郎官职又小,若不是卢夫人的亲戚,京城中这样的结亲他是不会过问的。
“让人略坐坐,我吃过早饭就出去。”卢夫人含笑。
管家称是退了出去。
“婚礼那日你要与我一同前去吗?”卢夫人一脸喜色,去问庾泽。
“我实在是忙,三月初怕是要整兵出征了,夫人替我前去备份厚礼吧。”
“也好。”卢夫人早知了结果,又转头看向两个儿子说道:“你们二人同我前去喝喜酒。”
“好啊,我们也一道沾沾喜气。”庾经文说道。
“我就不去了。”庾季夏几乎和哥哥同时发声。
“为什么不去?”卢夫人似有不解。
“季夏要与我一同上战场。”庾泽说道。
“什么?他才十五岁,你要带他去上战场?”卢夫人放下筷子,忽然十分激愤。
“十五岁已经不小了。”庾泽神色如常,又夹了一块肋排。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营中缺他一个兵?刀剑无眼,庾季夏他还是小孩子。”
“夫人,食不言,寝不语,不要在饭桌上说这些。”
“现在不说什么时候?三月初就出征,你到现在才告诉我孩子要上战场?”
庾氏兄弟在一旁只默默地听着,很是平静。
“夫人莫不是忘了。”庾泽终是放下了碗筷,认真了起来,道:“他十三岁便杀了杜捷。”
卢夫人闻言,一副被苍蝇噎住嗓子的样子,哽住了,没有再出声。
“庾季夏,再说一次,你是怎么杀的杜捷的。”庾泽忽而向庾季夏发问。
“一剑封喉。”庾季夏看着自己面前的汤碗,平静地说。
是夜,庾季夏在躺到了榻上,孤枕难眠。
他先是假设自己如母亲担心的一样,在战场中受伤。又在想那场他并不会去的徐敏与丁婳的婚礼,最后定格到了母亲的那个表情。
为什么?他母亲从不过问政事?难不成他杀杜捷那次还有什么隐情是他不知道的?
又是那个问题,他忘了什么?他该不该想起来?
庾季夏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要想起来,他一定要想起来。即便最后想起来的结果是证明杜捷并不是罪人,他杀的是一个好人,他要接受刑罚。他也一定要想起来,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翌日,元吉送来了一封信。
于是,庾季夏的书桌上并排放着两封大小相仿的书帖。
一封浅色的信封,是丁婳给他写的书信,一封红色的请帖,是丁婳和徐敏大婚的喜帖。
——
明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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