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海，雷声轰鸣，天空一片灰暗，大雨倾盆而下，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荡起阵阵波涛。

满是藤蔓的山洞中，昏暗无比，只有角落处的灵菇散发着点点亮意。四周水汽浓重，空气粘稠，令人感觉每一个毛孔都被堵住了。

角落处昏睡着一位少女，少女白净的脸上细眉紧紧蹙起，冷汗涔涔，不知道在梦中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又是一声雷鸣。

“轰隆！”

少女猛然睁眼，入目是一片黑暗。她缓了许久，待目力适应这片黑暗后，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山洞之中。

不是，她刚刚才从不悔崖上跳下，按照系统所说，她这个时候不应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吗？

怎么来到了一个乌漆嘛黑的山洞？这难道是她原来世界的山洞吗？

姜揽月内心升起疑惑，她起身在山洞环视一圈，发现身边还昏睡着一位少年。少年的脸上有一根布条，被血水和污泥浸湿，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颜色。

她走到少年身边，将他脸上的布条掀开——

“噗。”

姜揽月浑身的血液好似都涌向了大脑，瞬间气血攻心，吐出一口鲜血。

居然是谢思量。

女子纤细的手指扶着墙壁，大脑循环着无数“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回家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到底哪里发生了错误啊啊啊啊啊啊我怎么还在这个世界啊？”

是的，没错，姜揽月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还在这个书中世界。

不仅如此，她还回到了她当初找谢思量成亲的时候。

为什么会这样？

姜揽月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开始在脑海中喊起系统。

“喂，系统系统，你在吗？我怎么还没回去？”

“你不是说我跳下悬崖就能回去吗？为什么现在又见到了谢思量？”

“喂？系统，你不要装死？”

“喂，系统，你倒是说句话啊？”

……

就这样喊了许久，脑海中还是迟迟不见有人回应她。

姜揽月又感到气血攻心。

“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好你个系统，不仅骗我，现在还装死。害我白白期待了那么久，还捅了谢思量一刀。

姜揽月感觉自己又要吐出几口血，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不能再吐了，身体是自己的，而且她本来修为天赋就不高，吐血损害的是自己身体。

擦了擦嘴角的血，她低下头，检查起谢思量的伤势。

少年面目憔悴，脸色苍白无比，还有点点血污于其上。但即使这样，也遮不住他的绝色容颜。

姜揽月指尖轻轻置于少年额头之上，感受到他的神魂稳定，看来她已经把那颗鲛珠喂给谢思量了。

想的没错，她确实回到了当初和谢思量成亲那会。

她瞥向身边的谢思量，少年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真是一场孽缘。

上辈子因为给了你一颗鲛珠才牵扯出后面的事情，没想到这辈子在这里重生。若是时间再往前推一点，她可能不会选择来这里。

但是造化弄人，鲛珠还是给了谢思量。

姜揽月脑海中又浮现出不久前的事情，思君剑破开少年胸膛的时候，她的手还是抖的。

原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在那里了结，没想到又重新开始了。

少女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谢思量对不起啊，但我当时真的太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盯着少年干涩的嘴唇，姜揽月有些恍惚。

上辈子和谢思量成亲后，他一直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仿佛他生来就该如此。时间过的太久，久到姜揽月都忘了，原来谢思量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她起身走出山洞，准备去找点水和食物。虽然修士大都辟谷，但谢思量如今这番模样，必须得给他找点清水。

他们此时们正处在太虚海附近的山中，走出山洞，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巨大的明月悬挂在天际，月光皎洁。迎着月色，吹着海风，姜揽月清醒了很多。

她还记的上辈子自己的结局，其实按照书来说，应该是宿渊将她推下悬崖，死无葬身之地。但她当时太迫不及待了，便自己跳了下去。坠下悬崖的那一刻，她想的是终于可以回家了，却没想到再睁眼居然又回到了这里。

真是造化弄人，少女的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

既然按照原著剧情不可以回家，那么这一辈子她便要按照自己所想而活了。

那个将他推下悬崖的人，这辈子她一定要报仇雪恨。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谢思量。

这具身子修为不高 ，所以姜揽月不敢去太远的地方，若是遇到自己对付不了的妖魔就不好了。

她去海里捉了点鱼。还好，此时她还没过上在玉霄殿骄奢淫逸的生活，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巧。

捉了几条鱼后，姜揽月又去接了些干净的雨水。

当她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少女眯起眼睛，晨曦在她眼中打着圈，如今天亮的真早啊。

自从上辈子嫁给谢思量后，她就过上了混吃等死的生活，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已经很久没见到日出了。

这让姜揽月的心情微微好起来，她眉眼有些缓和，再来一辈子，或许结局可以改变。

既然她回不去原来的世界，那就要在这个世界里好好活着。

*

等姜揽月拿着水和鱼回去之后，发现山洞空空如也。

她将水放到草垫上，咦，谢思量人呢？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肃杀的剑意猛地袭来，带着凛然的剑气，姜揽月的一缕黑发掉在了地上。

“你救了我？”

少女的动作顿住，再来一辈子，谢思量的性子还是这么多疑。

这就是他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姜揽月轻轻推开面前的观雪剑，声音清亮：“对啊，仙君，是我救了你。”

“你金丹半碎，是我用鲛珠将你救好了。”

面前的少年微微垂下眼睫，随后他放下了剑，细长的剑自他手中消失。

他能感受到体内多的那一颗珠子。

“你是鲛人？”少年开口问道。

鲛珠乃鲛人的心，鲛人最重要的身体部位。若是一位鲛人失去鲛珠，那么他便离死亡不远了。

姜揽月没有说谎，他体内确实多了一颗鲛珠。

“你给我的是何人的鲛珠？”

若是鲛珠没了，鲛人也会死亡，所以这颗鲛珠肯定不是面前女子的。

“这是我母亲临死前留给我的。”姜揽月如实答道，这确实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留给她的。

鲛珠在关键时刻可以救命，就像如今这样。上辈子，姜揽月听从系统的安排救了谢思量，这辈子，没想到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谢思量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姜揽月的话。

一颗鲛珠，救下了一条命。

“如此恩情，你想要在下如何报答？”谢思量开口道，语气依旧很冷淡。

姜揽月眨眨眼，终于到这里了，这是她上辈子走的第一个重要剧情。虽然这辈子已经没有系统要求她这么做了，但她还是打算提出这个要求。

“我救了仙君，我要与仙君成亲。”少女脆生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

空气一片静默。

姜揽月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古怪，但是合情合理。

因为一颗鲛珠救了谢思量的命，而谢思量又是修无情道的，天生冷心冷情，不可能会喜欢上谁，他道侣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所以上辈子他很直接的就答应了。

但是这次，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爽快的答应。

“哦？为什么要和我成婚？”

少年的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好奇，好像他真的很惊讶。

上辈子他有这么问吗？

好吧，不记得了。

姜揽月垂下眼睫，不敢与谢思量对视，怕被谢思量看出有什么不对劲。谢思量的眼睛像海底的冰，一向没有任何感情，跟他对视和审问犯人一样。

她道：“因为小女早已仰慕仙君多年，能够嫁与仙君，是小女此生的愿望。仙君年纪轻轻便堪破化神，一剑扬名九洲。自四年前小女在论剑大会上目睹仙君的英姿时，小女便心悦仙君。”

谢思量自小天赋绝伦，相貌精致，这种话可以说是从小听到大，所以并不为此所动。

少年的声音很轻，和水滴的声音一起响起，在洞中回响。

“那你可知我是个瞎子？”

什么？

瞎子？

姜揽月愣了愣，谢思量是在和她开玩笑吗？

见少女迟迟不回答，谢思量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果然还是嫌弃啊。”

“那当然不是。“

姜揽月猛地抬头望向谢思量的双眼，只见少年上挑的凤眸中是琉璃色的瞳孔，目光清明，澄澈明亮。和上辈子一摸一样，如果一定要说一点不同的话，那便是面前的这双眼较之前少了几分肃杀之意，多了几分柔和，似春日融化的冰雪。

怪不得初见之时他脸上有一道布条，原来是用来遮眼睛的。

奇怪，姜揽月微微蹙眉，上辈子她确实按照剧情要求，捅了谢思量一刀，但这和眼睛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又是那个宿渊做的？或者是剧情安排的？

”我说过，我仰慕仙君多年。仙君若是眼盲，那我便是仙君的眼睛。我愿一辈子服侍仙君，陪伴在仙君身边。”

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姜揽月知道，上辈子谢思量成婚后一年可能都不会回来一趟，要么在闭关修炼，要么就在外除妖魔鬼怪。

听姜揽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谢思量面上表情依旧淡淡的，姜揽月刚遇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好像一个面瘫，不过后来逐渐习惯了。

她捏紧了衣角：“小女可以问一下仙君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当然如果仙君觉得冒犯的话那便算了。”

少年没有回避，直接说道：“曾经生了一场热病，之后便眼盲了。”

“这样啊。”姜揽月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道，“那没关系，我说过了，仙君眼盲，就让我来做仙君的眼睛。我愿永远陪伴在仙君身侧。”

见谢思量还是不说话，姜揽月考虑到他可能觉得这会影响他修炼，毕竟他是无情道的。于是，她又补了句：“仙君，你不用担心，我是不会打扰你修炼的。你就当我用一颗鲛珠换一世富贵吧，这只是一场交换。”

清晨的日光洒在谢思量琉璃般的双眸中，勾勒出他谪仙般的容颜，但姜揽月根本猜不透他心中此刻在想些什么。

许久，少年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洞中响起：“我同意这个要求，从此以后你便是玉霄殿的摇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