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不待他有反应,果断一剑刺下。
“噗呲”一声,穿透骨肉的声音。
银末一脸不敢置信,嘴角鲜血溢出,他艰难开口,再次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晏祈笑,扯下覆在眼上的白绫,露出赤红瑰丽的眼睛,隐晦的血光在他眼中流淌,像个从地狱中走来的弑神修罗,前来索命。
“杀你第二次的人。”
少年声音冷凛,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银末瞳孔瞪大,看这眼前这张他这辈子都会畏惧、忘不掉的脸,想发声,却没有力气。
他看到少年血红瞳孔中渐渐失去生机的自己。
不甘、不解、畏惧……
最后没了生息。
晏祈起身,将剑从完全死透了的银末身上拔出,一甩剑上紫色血迹,血珠飞溅排开,落入地上,没入泥中。
而后收剑,归鞘。
他不再看尸体,画出焚火符,“轰”地迸发出的火花将尸体吞没,不一会儿就没了痕迹。晏祈见着一切都被销毁干净,才转身离开。
角落里还躺在位倒霉少年,他走过去,伸手探上他脖颈,脉搏平稳地跳动着。
“没什么大碍,过会儿就会自己醒过来了吧。”
这么说着,他将指尖点上少年眉头,闭眼,神识进入了少年的脑海。
他还要将少年的记忆修改一下,以免暴露自己。
……
-
洛拂晓感觉自己躺在冰凉的地板上,鼻尖是泥土的腥味,寒气侵得他牙关打颤。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冷汗直流,暗自挣扎好久,终于有了些意识和力气,泱泱睁眼。
入眼的是一位梳着小八字胡子的中年人。
“小兄弟,你终于醒了!”中年人眉目和蔼,一看就知道很好相处。
洛拂晓有些蒙,脑袋记忆混乱,反应也慢了半拍。缓缓眨巴了一下眼睛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嗷嗷,大叔你好。”
陆九笑意盈盈地问他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
洛拂晓赶忙摇头,表达自己没事。
在和路九的嘘寒问暖中,他注意到了角落处的一抹青白。
那人一手抱剑,依着墙,束着白绫的眼垂着,似是在低头沉思。如绸缎般的长发半束,衣服干净千尘不染,束着眼睛却不显柔弱,反而如同初雪,如同落月,清冷生姿,皎皎生辉。
洛拂晓认出来了,这不是刚刚救了他的仙人嘛!?
他又惊又喜,果断抛下路九,朝仙人跑去。
路九一头雾水,看着他撒欢雀跃的身影。这小公子怎么了,突然如见到再生父母般喜悦?
晏祈正独自在角落冥想。神识集中于心脉,所以听到声音时他没能第一时间辨认出来来人是谁。
“是我呀仙人,我叫洛拂晓!”来人脆生生地回答。
晏祈此时也正好放出神识,涵盖以寺庙为中心的方圆数十里,一切又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他也“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一个清秀,看起来有点单纯的小少年。说实话,看起来很好骗。
于是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合适的弧度,使自己看起来很亲和:“原来是洛小公子,感觉如何,还有什么不适?”
洛拂晓对眼前这位清俊无双的仙人好感度很高,抑制着激动道:“昂,除了脑子不太舒服外,其他都没有问题!”
晏祈点点头,心想,头疼可能是因为自己窜改过他的记忆。
但不等他出言安慰,洛拂晓继续道:“话说回来,仙人将我从那恶人手里救下真是感激不尽,小的愿……”
晏祈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打断他道:“等等,什么?你说我……从哪里救了你?”
洛拂晓疑惑;“恶人啊,唉不对,不只是恶人,他还是个魔修!仙人你见到了吗,他的血是紫色的!”
晏祈有没有见到不知道,反正他现在的表情有点裂开。
怎么回事?!自己明明改过他的记忆,他应该只记得自己来到这个寺庙,又渴又累,倒头就睡死。他把所有有关银末的记忆都改掉了,这小孩怎么还记得?
他看着眼前的小孩,难得陷入了沉思。
小少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同晏祈疯狂分享自己是怎么被道貌盎然的银末欺骗的。
晏祈不理解。
自己的“通灵”从来都是很灵验的,不可能会失效或没用的。
尤其还是这种有关神经的。
难道是这小子有问题?
马上试探一下。
晏祈让他停一下讲话,掏出身上的水壶给他:“先休息一下吧,要不要喝点水。”
洛拂晓:“好哦,仙人你真好!”
于是接过水,毫无防备地吨吨吨喝了起来。
这水当然不正常。
晏祈在瓶口偷偷抹了点只对修士有用的强效致幻花粉,要是起了作用,洛拂晓接下来会看到内心最怕的东西,届时他必回露出马脚。
但洛拂晓喝够后抹抹嘴,将壶还给他,并笑容灿烂:“不愧是仙人的东西,连水都仿佛自带花的香甜。”
丝毫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明显就是个傻白甜小凡人。
晏祈:“……”
难道真是他自己没用弄好?
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修士,而是别的什么!
没有丝毫头绪,他暂且放下心底的疑惑,心想着可以等日后再试探清楚。
反正不管是什么,有他晏祈在,是不会让洛拂晓得逞的。
次日洛拂晓随商队出发,北下澜城。
沿途锦绣河山,碧波飞瀑,圆日苍穹,洛拂晓却无心欣赏。
无他,与他同坐的晏祈已经入定三日了。
他无聊的要发霉,奈何入定的青衣修士屏蔽外物,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中,不论洛拂晓怎么闹腾,他都毫无反应。
洛拂晓放弃了,坐在一旁托腮,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窗帘的流苏。
“仙人啊仙人,你快醒醒吧,再不醒,我就要回到家了。”
他的心在撕裂,无法接受自己与仙人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竟只能看仙人打坐入定,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但是转念一想,需要调息这么久,看来伤的不轻。
洛拂晓在希望他醒来的同时,也在祈祷着他不要有事。
-
晏祈这次确实伤的不轻。
他的筋脉本就大伤,修为近乎全毁。与银末一战,又强行提升身体力量,原本靠鹭寻草略有起色的身体再次出现裂痕,疼得他不得不停下调息。
至于银末说为什么感觉不到他的灵气波动?
晏祈表示顶级术修的事少过问。
但眼下他的身体实在恶劣,本就油尽灯枯,筋脉寸断,就算修好了难以快速修复。
但他是术修,修为如何其实于其身实力并没有太大关系。只要他悟出天地万物,心通天地,就算修为仅有练气,只要符器在手,依旧无人能敌。
只是脆弱的肉/体会撑不住高阶术式带来的反噬,异常疼痛罢了。
晏祈疼得死去活来。
要不是周遭人多,他真想满地打滚。
筋脉重铸好后又被强行撑开的滋味是真不好受。
晏祈只觉得有人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又像被钝器砸开,伤口在撕裂、放大,向两边拉扯,又胀又疼。
他冷汗直流。
在与银末一战时,他表面云淡风轻,应对自如,但那是因为他事先屏蔽了五感。
且银末大不如前,残体病躯,自身实力下降不少,只要把他的银刃制服住,不管是哪个修士来,都可以很轻易地战胜他。
施术需要强大的身体魄力支撑,他修为尽失,大不如前,自然是没有的。于是只能强行引气入体,提高身体魄力。
这不,反噬来了。
但于此同时,他也无比后悔为什么不先弄清楚洛拂晓是个什么再出手,不仅害了自己,还给自己留了个隐患在身边。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
前些天晚上,在少年熟睡后,他便再次对他使用了修魂术,并且将他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
他将手指印在小少年眉间,自己的神识被他抽离,自手指,汇入少年脑海中,一丝不苟地修改着少年的记忆。
一直到寒光尽散,闭月挂梢,晏祈才放下抬起的手,确认这次万无一失后才离开。
结果第二天,不等晏祈出声试探,他自己先开口了:“仙人仙人,昨日的那具恶人尸体你们葬哪啦,怎么我问商队大伙们个个都说他们不知道什么恶人。”
晏祈:“?”
为什么还记得!?
也不能再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对洛拂晓下杀手,于是他只好将人拉到小角落,找个借口搪塞他:“我是明做好事不留名的好散修,这路商队是偶然间结交上的,并不知晓我是修行人,也不知道此处原有魔修,以免引起恐慌。所以也请小公子替我保密。”
洛拂晓也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被晏祈的侠肝义胆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他对天竖起三指,眼神坚定,面色庄重:“我洛拂晓对天发誓,绝不会再提起有关魔修的半个字!”
晏祈大为震惊。
这孩子傻的不一般,这么敷衍苍白无力的辩说都信。
傻得不像装的。
但他最后还是在少年识海深处留下自己的一缕气息,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一旦有不对劲就会攻击他灵识,将其击昏。
顾及好一切,他便打坐入定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