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橙这是在招待客人?”
屈邵一步一步走近,唇边明明挂着温润的笑,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却令人脊背生寒。
苏远澄却是异常镇定,面不改色地扯谎:“偶然遇上李兄,便请他喝杯茶罢了。”
“是吗?”屈邵缓步往房内走,却被苏远澄不着痕迹地侧身拦在门外。
她方才将邀约的字条放在了桌上,决计不能叫他察觉。
屈邵贴近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我不能进去同你们一起喝杯茶?”
苏远澄浅笑摇头:“怎会?是李兄有急事,这便要离开了。”
她回头看了眼李弘朗,李弘朗当即会意,忙拱手道:“是,家中突有要事,便不叨扰了。”
“急什么?”屈邵一手撑开门扉,是不容抗拒的力道。
见拦他不住,苏远澄只得顺从地后撤两步,抵着桌背过手,飞快将字条团入手心。
陈戈在门外见三人并立,分明各怀心事,却皆面上不显,不由啧啧称奇。怕主子等会动起手来动静太大,他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屈邵步入房内,目光扫过桌上一只孤零零的茶杯,壁沿还残留一点胭脂红。
“想来是很急,连茶水都未曾喝上一杯。”屈邵唇角勾起一抹轻讽的笑:“他可以走,但阿橙,便要与我好好说道说道了。”
他拉开圈椅,从容落座,自腰间取出一把短剑,“铛”的一声,不轻不重地拍在桌上。
见屈邵语气转冷,举止更是明晃晃的威胁之意,李弘朗怎会任苏远澄一人被牵连,慌忙上前将人护在身后:“是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以家妹的名义邀了姑娘前来。与她无关,她并不知情。”
苏远澄闻言震惊,不等她反应,又听李弘朗扬声道:“可姑娘对您并无情意,还请屈将军放手成全。”
苏远澄绝望地阖上眼,坐着的屈邵却没能看见。
他只觉,好一对苦命鸳鸯。
屈邵心下杀意翻起,但想起前些日子被她指责草菅人命,只能按耐心中躁意,攥紧的拳头按在未愈的伤口上,脑海里却浮现出晨间的画面。
那时贴心为他细细包扎的女子,此刻却被别人护在身后。肝火愈盛,耳边似乎又自战场来的喧嚣声。
屈邵突然抬手,一只短刃飞出,擦着李弘朗的侧脸而过,深深钉入墙中。
他鬓边的一缕断发随之飘落。
李弘朗大惊失色,怒从心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裸的羞辱与挑衅。
屈邵却不屑看他一眼,只站起来,对着他身后沉声道:“阿橙,过来。”
苏远澄心中叹气,方才不承认就是,屈邵只稍稍一激,李弘朗便抖了干净,还将她一并卖了。
如今只能装着乖顺,顺顺屈邵的毛了。
苏远澄缓缓走上前,对欲拦住她的李弘朗做了个“无事”的口型。
见二人似在眉目传情、惺惺相惜,自己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屈邵恨不能狠狠将苏远澄拉入怀中、揉进骨血里,以宣誓所有权。
但自幼习得的礼义与骄傲的自尊,不允许他做出两男争一女的行径。
只得冷冷开口:“陈戈,带她下去。”
“大人?”苏远澄眉头微蹙,轻轻扯扯他的衣袖。
屈邵不语,只静静站在原地。
苏远澄心知他不会贸然对当地刺史的儿子下手,况且,若他真想杀,方才那一刀瞄准的就该是李弘朗眉心。
对此,她可是深有领会。
知晓此刻再多说,不过是火上浇油罢,苏远澄遂深深望了屈邵一眼,转身随陈戈下楼,上了马车。
屈邵这才淡淡扫向李弘朗。
分明只是一个眼神,却令人毛骨悚然。
李弘朗不甘示弱地挺起胸膛,手却背到身后,强撑着不暴露出颤抖的指尖。
“离她远些。”
良久,屈邵才缓缓开口。
“否则,你就算是李宏肃的儿子,我也照样杀你。一刺史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
他伸手收走了桌上她用过的茶杯,转身离开。
窗外,万千灯盏恰在此刻齐飞,在茫茫夜空缀上一片璀璨光华,引得百姓阵阵欢呼,可谓一片祥和盛景。
*
如晦园的修葺不分昼夜,工匠们只在主子回来后才放低动静,确保不会惊扰到贵人休息。
通往卧房的小径上,屈邵面若冰霜,对沿途行礼的众仆一概视若无睹,只扯着苏远澄大步穿过曲径回廊。
苏远澄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钳制,却有心无力。
“我说了,我与他清清白白,信不信随大人!”
这……怕不是捉奸的戏码。
路上的仆从心中骇然,皆将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放开!”
手被他抓得生疼,仿佛腕骨都要碎裂了。苏远澄忍无可忍提高了声量。
他却一句话不回,还收紧了手上力道。
不得已,苏远澄右手成拳,攻向他的腰腹,企图逼他松开自己。
寻常人也会本能躲开,更何况颇有身手的屈邵。
苏远澄也是这么想的,本以为打不到人,只会让他放手,便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气。
谁知屈邵竟躲也不躲,生生吃了她这一拳,连闷哼都不曾发出。
“你!”苏远澄心中惊骇,指节微微发麻,她慌乱抬头,却只能看见屈邵森然冷峻的侧脸。
感到腰间的不适,屈邵冷笑一声,忽地改了脚步,拐入一旁的假山中。
“你要做什么?”苏远澄心中的不安感愈重。
待到假山深处,屈邵大手揽住她的头,猛然将人按在嶙峋山石上,右手粗暴地去拽开她的腰带。
一缕月光正透过石缝打在苏远澄苍白如纸的脸上,她甚至能听到不远处传来婢女的嬉笑打闹声。
苏远澄一时又惊又怒,却只敢低声呵道:“你疯了吗?屈邵!”
“疯了又如何?”屈邵眼神狠厉,是从未有过的失控。
冬衣太过繁复,他索性不管不顾撕开长裙。
布料碎裂声在寂静中尤为刺耳。下摆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开裂,寒风瞬间灌入双腿。
“屈邵!”苏远澄奋力挣扎,拳头使劲往他身上落,却被他神色不耐地点了穴位,霎时动弹不得。
“阿橙,我说过的话你都忘干净了吗?叫李兄倒是叫得挺亲热?”屈邵声音暗哑,带着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醋意。
苏远澄向来识时务,当即软了声:“我没忘,封胥,你放开我好不好,我害怕。”
“晚了,阿橙。”屈邵的指尖抚过她战栗的锁骨,“害怕才能记得深刻。”
最后一点距离消弭,他漠然地拥紧她,清冷的眉眼宛若无欲神佛。
脑中的线刹那绷断,苏远澄死死咬着唇,一滴清泪还是从右眼溢出,无声地滑落。
太过突然,她不适,他也并不好受。
可二人都一句话不说,与对方较着劲。
直至浪潮渐涌,屈邵眼角爬上秾丽的红,他沙哑着声,气息轻喷在她滴血的耳垂:“别忍着,阿橙。”
苏远澄却是倔强地别过头去,咬死了下唇,不让喉间的一点呜咽溢出。
她眼中明晃晃的嫌恶,让屈邵散了些许的火气又重新燃起,当下沉默不语,只发了狠,势要逼出她的声响。
寒风在耳边呼嚎,园内人的话语声时远时近。
一片荒唐中,苏远澄忽地低低笑出声:“全因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方能被大人这般折辱罢。”
“……”
“阿橙,你爬得再高,我也能将你锁在身下。”
他的声音很轻,又很重。
*
那夜过后,苏远澄两日都不曾与屈邵说过一句话。
一来是恨他霸王行径,全然不听她的辩白、不顾她的意愿。
二来是她那夜被风寒侵体,病中倦怠,更懒得同他多言。
其实当晚,屈邵便已隐隐知晓自己做得过了,只是沙场主将,理应杀伐果决,向来没有后悔与低头一说。
二人就这般僵了两日,直至一辆自襄镇而来的马车缓缓停在如晦园前。
来人正是盼第。
见数月不见的苏远澄卧病在床,神色尽是惶茫与憔悴,盼第满眼心疼,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信上不是说长胖了吗?分明说胡话!”
“姐姐总算来了。”苏远澄听着这亲昵的声音,是她来到这世间遇上的第一份难得温情。
鼻尖一酸,就要落下泪来。
“是他吗?”盼第一路见宅邸富丽、守卫森严,心中已有了答案,却仍开口求证。
苏远澄点点头,盼第长叹一声。
四目对视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提及此,苏远澄语带愧疚:“是我连累姐姐没赶上院考。”
“哪里的话,”盼第赶忙解释,“是我舍不下襄镇的父老,他们大多习惯了去我那买粮。我便寻了个落难的姑娘,将店面托给了她。那小姑娘年轻,我放心不下,便多留了半月。”
“我写给你的信已言明,阿澄未收到吗?”
苏远澄猜是被屈邵拦下来了,才来装模做样吓唬她,却不欲与盼第浪费时间说这些曲曲绕绕,便摇摇头宽慰道:“许是路上丢了。不过,姐姐的‘帖经’答得向来好,不入书院倒也无妨。”
二人又说了好些体己话。
“说来我这一路顺利得不大寻常,想必后边有人暗中打点。”盼第作思索状,“你不知,我方到城门口,便被请来了此处。”
“我瞧着,是屈邵喊姐姐来当说客了。”苏远澄轻嗤:“也算他有些用处了。”
“阿澄,”盼第轻拍她的手背:“虽说是他让我来宽慰你的,但我本身就想劝你看开些,留得青山在,路还很远,你先得顾好你这小身板。”
苏远澄无奈地笑:“姐姐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做起来难。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任人予求,我实在难解心中郁结。”
盼第将她鬓角的垂发理到耳后:“懂就好,我们阿澄向来颖悟,我只怕慧极必伤,你钻了角尖。”
苏远澄狡黠一笑:“我可惜命,来日我还要与姐姐一人做左相,一人做右相呢。”
“你呀,”盼第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志向远大,我只求做个随侍苏左相的文吏,仰您鼻息呢。”
与盼第一番畅谈,让苏远澄心情舒展许多。
盼第风尘仆仆,一路劳顿,她也不好留人用饭,只将米粮店的账册、钥匙所在告知,连同小宅子的秋姨母子一并托付给她,便让暖冬送盼第出去。
不多时,房门再次被推开。
苏远澄还诧异暖冬回来得这样快,却对上一双凉薄的眼,竟是屈邵。
最近让勺狗吃太好了,咳咳写得有点多,已被审核gank累了,下章会正常走澄宝书院成长的剧情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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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强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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