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成这样，不疼吗？”周康将手轻轻放在吴哲那边受伤的脸上，那里动过手术，贴着医用敷料。他的动作很轻。其实他不用那么刻意，好像吴哲真能感受到他似的。

吴哲正在休息，睡像不沉，好像随时都会醒，也许是在等周康回来，醒来会发现同康死了只是一个梦，真实世界里，周康还活着、陪着他。

“让他再见你一面吗？”

鬼差孟圳问他，待周康做完想做的一切他们就该回冥界了。

周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终归得告个别吧……

如今阴阳两隔.

孟圳念动咒语开始施法，吴哲没有醒，孟圳把他们拉入吴哲的梦境。

吴哲的梦境里是个有些残败的院子，里面有儿童娱乐设施和健身器材。吴哲就站在这个院子的中心，好像在发呆。

这里对周康来说并不陌生、这里是孤儿院，周康长大的地方。

“吴哲……”周康尝试叫吴哲的名字.

听到人声、吴哲扭头看向周康。嘴唇向上牵了牵.“你怎么来了？”

做梦的人往往不会知道自己在做梦，吴哲在梦里，记不起来周康已经死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里？”周康反问他，吴哲不应该会知道这么个地方啊……

“因为我也在这里长大，离开大久，回来看看。”吴哲走到雕身边，牵起周荣的手，以前吴哲从不会这样，“刚才你去哪了？我本来想和你一块儿过来的.”

吴哲的手握得很紧，就像生怕周康跑了、周康反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丝毫不在意外人在场。马上就要走了，那求之不得，放之不下的执念，也得有个安身之处啊.

“你也在这里长大？”周康这是第一次听说，他从来不知道吴哲和他同属一个孤儿院。.周康大了吴哲七岁，他走时，吴哲应当还很小，记不太清吴哲也挺正常。

吴哲点头，带着周康往后院走，那里种着一棵桃树，周康刚到孤儿院时，它还是根小树苗，如今大了不少，在吴哲的梦里正是盛夏，桃子挂满枝头，桃子的香味跟着风吹到他们鼻前。还有一个小池塘，水没有当年清澈。

“我记得离开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脸上的笑，是对孤单一人远离黑暗的满足.”吴哲说。他曾经很羡慕那些成功走出孤儿院的人，他一直在等，等到十六岁出去、和鲨站在一边，却好像不是他想要的。

吴哲是看不到孟圳的，孟圳从树上摘了一颗桃子，在小池塘里将杂毛洗净，就那么不干不净吃起来。.“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你又不记得他。不告诉你有关系吗？”

周康听了好像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吴哲可手捏得越来越紧、周床却感受不到疼。为什么他不疼……

他明明能感觉到吴哲的手在缩紧.他却没有痛觉，吴哲……周康求他的痛感快回来……不管最终结果是不是不入轮回，他不在乎，他只想再感受一次吴哲……

吴哲脸下黯沉下来，语气不如刚才放松，“我是怎么了，明明天天都能见到你，今天我却好像怕你跑了一样，心口还特别疼，喘不上气……”吴哲的手按在胸口上。

既然是吴哲捅破了这层纸糊的窗，那就由周康来跨跃这道阻碍他们的防线。周康愈靠愈近，两人的唇贴在一起。认真，仔细地接吻.

两个身份对立的人，明明不该相爱，却还是被爱束缚；明明相爱，却连死前都无法宣之于口.

孟圳就没把视线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又去摘了颗桃子洗净慢慢吃.

“吴哲，我要走了……”真话说出来，周康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抽噎。“如果这些年不是你，我也许会走得更早。”

周末知道了，一直都不知道的事从一个外人口中听来，心口好疼，好疼……

疼。

他听完孟圳说完那些事、心疼一塌糊涂。

他看见他爱的人跪在自己跟前、头低着，看不到表情，如果此时抬头，应该也是红肿着双眼，鼻尖也泛着红色.“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你去哪我去哪，你一个人不孤单吗？”

周康伸出手想将人拽起却怎么也拽不起来，周康索性半蹲下来，捧起吴哲的脸，小心翼翼避开脸上的伤，那里的确和周康想的一样。

“别哭。为什么要低着头哭？让我看到很丢人吗？”就像他们在帮里刚认识那样，吴哲不会让人知道自己受伤。

吴哲摇头：“听人说，不能让在意自己的人走时看到自己哭，否则他走得不安心，路也不会好走.”

“你那么有自信我在意你？”

“我一向如此。”

周康被逗笑，抱住吴哲，轻拍他的后背，“我只是在阳间的路走完了.要开始我的下一段旅程，不管这段旅程好不好走，我想，我一想到你，什么都会好的。

“你也会好好的，吴哲。

“鲨死了，你也有了新的人生。”

周康好不容易才把吴哲拉起来、为他擦干眼泪，“戒指我收到了。”周康将左手拿出来给他看，那里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谢谢你，戒指很漂亮，我很喜欢。

“我爱你，我的新郎.”

吴哲紧拉着周康的袖口，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周康……周康……”

“周康……”.

周康示意孟圳他们可以离开了，孟圳在吃完第四颗桃子后洗净手，又开始施法，几人一同出了梦境。

吴哲惊醒，口中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周康。

“走吧。”周康率先走出房间，催促孟圳。

“不多看一眼？”孟圳问他。

周康眼角的泪光还没干，周康赶忙擦了擦，“不必了，我怕我会走不了了。”

这句话完直到快到黄泉的路上周康才又开始谈话，问孟圳：“我们的事……”他多少还有些在意孟圳在一旁看着他和吴哲的.他怕世人误解他们，玷污这份爱意。

“很正常，我见过不少，关南景和樊锦衍也是.”孟圳笑着冲他点头、

“啊······”对啊、关总和樊总他们也是.不过他们比他和吴哲幸运.有些话不必等名了才说出来。

“吴哲会好的，对吧？”周康问.

“嗯。”周康在自欺欺人吧，孟圳想。

吴哲的命薄孟圳翻过，他上任后的确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心却空了。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不曾见过阳光。

“你在人间也有身份吧？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周康怒力回想对这个人的记忆，这个人在阳间的身份应当也不会简单.

“嗯，我是关南景的表弟，我叫许清阳.”

黄泉的黄沙吞没了两人的背影.鬼差是一份古老的职业，他们让那些死去的人们，执念有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