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青阳就别乱跑，出去带好口罩墨镜，早点回来。”江哥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原岸带着口罩，身边助理推着两个箱子。

机场里有人认出了原岸，在偷偷拍照。他看了看那几个小姑娘，她们跃跃欲试着要上来要签名。助理拦了下来，他便冲她们微微笑了笑。前面人潮拥挤，手里有拿着横幅，摄影机相机之类的东西。

他这是私人行程，不会有这么多人来。

还没等看清横幅上的字，助理便说了句，“那好像是宋姚的粉丝吧？他好像跟我们是同一趟航班。”

原岸听着电话，没吭声。

电话里，江哥说了一下后面的行程安排，叮嘱他回去也别胡吃海塞，后面还有商务线下活动云云。原岸一连几天高强度拍摄，此刻困得不行，嘴里含含糊糊的嗯着。

挂了电话，办好值机托运，进了候机厅，原岸坐下，把棒球帽往下扣。

“困了，我眯会。”

助理应声。

原岸两眼一合，棒球帽遮掩着，看不清神情。他其实睡得不太沉，候机厅里隔一会儿便会有女声播报，人来人往的，算不上安静。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飘摇的浮萍，一上一下，一会儿又像是掉下了悬崖，耳边骤然炸开数道欢呼声，意识陡然清醒。

他撩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行保镖围着宋姚进了候机厅，那些粉丝欣喜着，喊着宋姚。

看了看时间，快要登机了，便也无心再睡。

“下雨了。”助理看了看外面，眉头蹙起，“怎么感觉这雨是黑的？”

原岸困得迷糊，随意瞟了一眼。

雨还很小，淅淅沥沥的看不清楚，他也不在意，“错觉吧。”

助理也没纠结，递给他一杯冰咖啡，杯身已经凝起一层水珠。咖啡对原岸没什么作用，不存在喝了睡不着的情况，所以他一直当饮料喝。助理被叮嘱了原岸最近要保持身材，干脆便买了咖啡回来。

原岸喝了两口递过去，起身说要去洗手间。

他洗了洗手，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终于清醒过来。卫生间里出来一个人，脚步有些虚浮，眼神空洞，在原岸身边停下。

原岸抬眼透过镜子看到，擦脸的动作一顿。

他回身，试探性问道，“你没事儿吧？”

那人依旧呆呆的，不说话也不吭声，嘴角的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滴。原岸蹙眉，直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你好？”

“醒醒，哥们儿？”

他伸出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对方依旧没反应。

原岸掏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叫工作人员来看看。

外面的女声开始播报登机，原岸等工作人员过来就出去了。

就去洗手间这么一会儿功夫，雨势变大，恍若浓墨倾盆而下。

原岸一愣，这雨确实是黑色的。

他直觉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这得上热搜吧。”原岸嘀咕了一句，总归航班没有受到影响，他从助理手中拿过一个箱子，不急不慢的往登机口走。宋姚的粉丝还没散干净，三三两两的待在候机厅里。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第一道尖叫声炸响时，原岸正排着队准备进去。

还没等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候机厅里响起，数个黑影身形鬼魅般游荡，裂开的大嘴滴着涎水，新鲜的血肉混杂其间。有的人推着行李箱踉跄跌倒，再起来便和那些黑影一般无二。

前面的队伍里也有人摇摇晃晃的跌倒，再起来便变了样。它们就近扑到人群，发出诡异兴奋的声响，大口大口的撕咬起来。

原岸瞪大眼睛，疑心自己还没睡醒，喉间梗塞。眼见着有黑影冲他们奔来，他心下一凛，要叫助理一起跑时，突然察觉身边的不对劲。

他侧首，身边的助理正缓缓变得高大细长，骨骼摩擦碰撞的声响清晰可闻。只片刻，就成了满嘴獠牙，身形黢黑，活脱脱的不人不鬼的怪物模样。助理歪了歪那漆黑的脑袋，蓄力猛地一扑。

原岸下意识一个旋身避开，助理收势不及，身形滑开。

一击不成，对方又冲他而来。

原岸拎起行李箱砸去，抓住空挡便往候机厅外跑，“我靠，我脑子没坏吧。”

后背陡然传来一阵钝痛，那怪物将爪子收了回去，身形灵敏的跟来。就在下一爪子要落下时，一个人影扯了原岸一把，闪身避开。

“宋姚？”

宋姚的面色焦急，“怎么全都是这玩意儿！”

“妈的，上班儿就够烦了!”

另一边，雨水淅淅沥沥降下，原酖山坐在月亮湖边，鱼竿没有丝毫动静。湖水中泛起圈圈涟漪，眼见着雨越下越大，原酖山也没带伞，干脆收了东西折返。

走到一半陡然发现雨丝如墨，惊觉几分不对，忙跑了起来，一路进到单元楼才算放心。看了会，他还是拎着鱼竿上楼，楼上的老裘恰好下楼，“出去钓鱼啊？”

原酖山匆匆点了点头，“坐不住。”

小区里有一个月亮湖，里面种了荷花，养了鱼，经常有人到那钓鱼，也不算太远。小区规划的时候是没有这个湖的，后来改建扩修的时候，开发商做主挖了个湖，以环境优美当卖点。

老裘凑过来看了看桶，几尾鲫鱼挤在里面，“可以么，收获不错。”

原酖山笑了笑，“你这是要出去？”

老裘颔首，“出去买点盐。”

原酖山瞅了瞅外面，“这雨不对劲，跟墨水儿似的。我家还有盐，你来我家拿吧。”

“黑雨啊？这么稀奇？”老裘一愣，却不当回事儿的摆摆手，“拿着伞呢，就楼下几步路，没事儿的。”

原酖山又劝了两句，见对方坚持下去，只好闭了嘴。

应当是自己多虑了。

洗了米煲饭，原酖山拎着菜刀要去处理鲫鱼，忽地听见楼下一阵巨响。忙搁了刀急匆匆的跑去阳台，阳台前两天已经封了，几盆多肉被挪到一边，腾出了一条小道。

十六楼的层高看下去人们变得渺小，瓢泼的雨幕让一切变得有些模糊。原酖山凝神去看，依稀分辨出几人瘫倒在地上，身边是大滩血迹，不知道还有没有生息。楼下乘凉避荫的人鸟作兽散，几个黑漆漆的影子追着人群。惨叫声，哭喊声一时充满整个小区。

叮啷一声，菜刀掉在地上。

原酖山擦着手，忙去找手机打电话。

报警电话占线，急救电话也是占线，一连串的忙音敲得他心头发慌。

原岸，没人接。

林九温，没人接。

几个至交好友，仅有一个接了电话，那头传来厚重的喘气声，语带惊慌，“老原。老原，你没事儿吧？”

原酖山急忙问他，“你在哪儿？你是不是遇到那些浑身黑不溜秋的怪物了？”

“对。你也遇到了？”汤振海道，“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东西跑得快，力气大，还吃人血肉！咱打不过它！”

“这是什么东西？”

电话那头传来走动的动静，汤振海锁上门窗，压低了声儿道，“这雨有问题！”

“里边带着病毒！下雨之后，那批无故晕倒的人，全都变成这玩意儿了。明明都控制好了的。外面的人淋了这雨，不少人都变成了这鬼玩意儿！那群研究员说是病毒感染导致基因突变，有一定感染概率。”

“现在都乱了，军方力量不够，你可别乱跑。”

原酖山眉头锁紧，“爆发范围呢？”

汤振海那边沉默一会儿，“不太乐观，上边收到了不少地方的爆发消息。范围我不清楚，但恐怕全国都遭了殃……”

原酖山刚要说话，就听对面忽地一阵忙音，通话竟是挂断了。

他面色煞白，呼吸急促着，想起刚才自己也沾了点儿雨水，忙去洗了澡。出来之后给整个屋子消了毒。触及到封阳台的玻璃，恍惚想起前几天林九温打电话来时的千叮咛万嘱咐，忙起身去清点家里的物资和医药。

原酖山找出一把水果刀，两把唐刀，还有几把复合弓——原岸的，前两年寄回了家里，宝贝似的供在他的房间里，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掂量着那两把唐刀，起势舞了几刀，找回了一点当年的感觉。

他年轻时爱玩唐刀，出差时总要到当地的刀具收藏店逛上一逛，偶尔会带回来一把。积少成多，满满当当放了一屋子。后来爱人病重，为了凑够医药费，他亲手将一把有一把收集的唐刀送走，只留下了两把，一把是原岸送的，一把是林九温送的。

只是后来，刀没了，人也去了。

然后便找出磨刀石，砂纸和润滑油，准备开刃。

林九温的唐刀，是原酖山启蒙的。

安禾君的嘶鸣声在雨幕中格外清晰，林九温不闪不避，抬刀抵住压下的利爪。转而另一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匕首，直捅向眼前尸鬼的心口。刀刃入肉，如同刺入海绵一般，墨绿的液体顺着刀沿滑下。

安禾君不闪不避，嘴角裂开，就要顺势下压撕咬。

林九温眉头微蹙，翻滚开借助唐刀起身，心底的猜疑终于得到确认。

二级尸鬼。

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二级尸鬼？

她抿唇，面色凝重，在与安禾君缠斗时刻意护好裸露在外的皮肤。攻击的重点由它的心口转向头部，安禾君双臂依次抵挡，刀刀入肉。

显然长时间的进攻让它变得无比烦躁，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个好招惹的存在，却又像是垂涎着什么不肯离开。安禾君嘶吼几声，动作更快，力量更强。

林九温重活一世，但这副身体的灵敏度还跟不上上一世，应付起来不似从前那样游刃有余。

就这样打了几分钟。

终于，林九温抓住一个空挡，将安禾君踹到，膝头抵住它的胸腔，唐刀抵住乱晃的利爪，匕首猛地扎入它的脑袋。

身下的身形便抽搐几下，不再动了。

林九温粗喘着，面上携着两坨红晕，汗水一滴滴往下掉。

“祝晓，消毒水！”

公寓里隐隐传出一阵慌乱的脚步，过了一会儿，公寓大门打开。祝晓穿着防护服，手里拿着装了消毒水的喷壶，看清地上凌乱的墨绿液体，和已经没了生息的尸鬼，眼角滑出两道泪水。

她早上在公寓补觉，醒来的时候就隐约听到门口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透过猫眼一看，猛然发现是本该在医院的安禾君，当即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要给林九温打电话。

电话还没播出去就看见林九温折返，紧接着就缠斗起来。

“碰到外面黑雨没？”林九温一脸严肃问。

祝晓摇头，声音发颤，“没，我补觉呢。”

听见她没碰到黑雨，林九温放心不少，回过神来看她这一身防护，有些苦笑不得，“你这。”

“你没事儿吧？”祝晓声音有些发颤，“尸鬼这是提前爆发了吧？”

林九温点点头，从空间找出一个巨大的编织袋，她将地上一点点恢复正常大小，却还是尸鬼模样的尸身收入其中，打了个结，想扔到楼梯间却又顿住，干脆搁在门口，打算等会一起带下去。

她指导着祝晓给自己喷了消毒水，又将占有尸鬼血迹的匕首和唐刀都找东西包了包，然后才放进空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林九温去卫生间收拾了一下自己，又里里外外的消毒了一遍，才出来。

她坐在沙发上，“回青阳。”

“尸鬼爆发之后军队出动，有一段平稳时期，但是后面很快就乱了。大地震斩断了多地的通讯，军队分散，是秩序崩溃的开端。”林九温飞速道，“青阳的小区前两年才经历过改建重修，房屋很坚固，地势也高。更重要的是，我对青阳的情况更熟悉。”

大地震之后，各地消息流通缓慢，大多天灾都是大规模的，一起爆发。可有些地方也会出现一些局部性的灾难，防不甚防。芜城距离青阳很远，哪怕她有心打听，上一世也没有听到太多关于这儿的消息。

与其被各种灾难打得措手不及，还不如趁着尸鬼还不算强大的的平稳期赶回青阳。

“越野车改装过，现在的尸鬼还威胁不了我们。”林九温道，“这也是一次你锻炼的机会。”

她们都要有在末世生存下去的能力。现在尸鬼刚爆发，正是练手的好时机。倘若非要等到大家都陆陆续续出来面对尸鬼了，那时尸鬼也变强了。

祝晓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祝晓一愣，看了看窗外铺天盖地的墨色，“可……雨还没停。现在出去不是送人头吗？”

“这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林九温回忆了一下，但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毕竟上一世黑雨可是在三天后才降临的。

思考片刻，她干脆道，“雨停就走。”

至于后面还会不会再下，那也不用太过担心，左右她空间还囤了一批防护服。

“尸鬼有划分等级，一到三级，上一世我死前也只有三级的尸鬼。现在外面的基本上都是一级尸鬼。它们具有感染能力，就像你看的丧尸片一样，被他们划伤，咬中的人具有一定同化的可能性。但是这个概率不高。”

“一级尸鬼的感染率大概在百分之三十左右，二级尸鬼的要高一些，百分之五十多。三级的尸鬼则是百分之八十。也就是说尸鬼的等级越高，感染的概率越大。”林九温说道，“一级尸鬼弱点在心脏，二级的则是头部——也就是大脑。三级……暂时还没有发现弱点。”

祝晓记着，想起刚才公寓门口看见的一幕，脸色发白，“安禾君是二级尸鬼么？”

林九温点点头，“按理说这个时候不该有二级尸鬼。”

祝晓一默，牵强的笑了笑，“尸鬼都提前爆发了，也不能来按常理看吧。”

“但是安禾君怎么会在这儿？看着……好像还是她自己跑来的。”

林九温静了一会，她推测道，“可能是因为我。”

“或者说，是因为我的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