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所有的承诺，自然也记得自己所有的恨意。

赐悬站在原地，月光打在他身上，照出一道修长的影子，静谧无言，他梦寐以求斩断枷锁的这天或许就快要来到。

可他心里，随着这一时刻的接近，到来的却不是欣喜，而是复杂的沉重。

为什么？

今夜寂静无声。

月塔一觉睡到天亮，难得休息得不错，她起床时，风奇灵已经坐在桌前，迎着朝阳学习。

“你是风奇灵吗。”月塔捏了捏她认真的脸，“以前你可是一定要睡到最后一刻才起床去上课的人。”

“嘿嘿，”风奇灵心情很好，“昨天沐澜说完，我就找到了点灵感，很快我就能学会了！”

月塔给她拿了点面包牛奶，自己来到暗系圣主供奉殿。

“你来了。”月鸮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我以为你会第一个来找我。”

月塔拿着水流匕首。

“要杀了我吗？”月鸮笑着问她。

说不想杀他是假的，月塔不可能不去想，如果没有这个人，如果他从未出现在月城福利院，没有他身为魔法使的排挤。

月庭与她不会被故意丢下，与所有人一起撤离，没有人会死。

月塔握住匕首，刺下，他看着她，没有任何躲闪。

刀尖刺入肩头，这股痛感距离死亡还有很遥远的距离，月鸮嘴角扬起一个轻柔的笑。

她没有杀他。

当然不能杀他，暗系圣主出现的太少，她需要他启动时间阵法。

月塔将魔法书丢给他，忍着杀意蹙眉离开。

时间阵法四个大字将月鸮心中隐秘的欣喜苗头悉数浇灭，他竟然还不死心，还抱有获得月塔原谅的心思。

他从边境之外活着回来，历经九死一生获得圣印又有什么用呢。

成为圣主一样遭人摆布，他永远也不会得到谅解。

卡维斯学院图书馆七楼。

今天是个晴朗的天气，沧坐在窗边，阳光让他精致俊美的轮廓更加分明，见到月塔来了，他放下书。

“很难。”他说。

给月塔倒了杯茶，他问道，“十年，你等得起吗？”

他的意思是要十年才能学会这个阵法？十年后已经是卡历519年了，就算能正好回溯二十年的时间。

卡历499年……不行！

月塔皱眉，心情不悦，“太久。”

“十年，是我钻研之后预感到的彻底掌握需要花费的时间，这阵法的启用条件十分苛刻。”

不仅要八位圣主的全部心力，还要数不清的白水晶作阵眼，其他的材料更是稀疏分散，月塔一个人搜集都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沧看着她，给了一个建议，“皇室人手多，根基厚，若你决心要启用这个阵法，最好是借皇室之手，比你自己会快得多。”

“你为什么愿意帮助魔女？”他说得有道理，也正是沐澜一直在考虑的事情，他们的想法可以说不谋而合，只是月塔不明白他的立场。

他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一块香甜的咖啡糖，“因为我相信，毁灭令其重生。”

但是，月塔等不了十年。

“十年太久，不能再短吗？”

“这里面蕴藏着时间的法则，超脱世界的力量，也许能再快几年，说不准，我会尽量努力，只是其他人……”他意有所指。

这不是一个可以单人完成的阵法，八位圣主要同时出手才有成功的可能。

“我知道了。”月塔若有所思。

回去与沐澜商讨一番后，月塔开始肆意在加尔巳“作乱”。

刚修补好的皇宫她随意地逛，贵族的庄园偶尔溜达几下，皇帝正殿里的茶点也来尝尝味道。

不出一周，卡维斯临蒂主动找了过来。

“月塔，你到底想干嘛？你如果不想与所有人站在对立面，就不要做这么多挑衅人的事！”他暴躁地怒吼。

月塔神色平平，“我生来就是魔女，从觉醒的那一天起，如传闻所说，我就与所有人站在对立面了，何来想不想一说。”

在卡维斯帝国的记载中，魔女可以修炼全系魔法，对魔力的控制远超其他人。

魔女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是禁忌，是诅咒，是一定要消灭的存在。

所有卡维斯帝国的公民，如若发现身边有类似魔女者，务必上报当地圣庭或护卫军。

即刻绞杀！

这是每个卡维斯帝国的公民都牢记的事情。

月塔冷冷地笑着，黑沉的眼睛没有感情，她问，“若我没有超过所有人的实力，你们会容忍我至此吗？”

卡维斯临蒂心中清楚，若月塔没有展现出远胜于至尊法师的魔力，她早就被绞杀了。

魔女的存在直接威胁的是至高的皇权，皇室、贵族都不会容忍她，更要煽动所有人来想尽办法除掉她。

“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清楚，”月塔嗤笑，“所以现在又何必义正言辞来阻止我？”

“至少我们可以相安无事。”卡维斯临蒂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月塔和谈。

“帝国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动，你也不要再这样挑衅贵族了，这样不好吗？”卡维斯临蒂看着月塔，她是魔女，可除了这个身份，她与从前并无任何不同。

他与她也算相识多年，即使没有互相深入了解过，可他心中清楚，月塔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魔女只是一个她没法撕掉的身份。

他不认为月塔会疯魔到做出杀死所有人，毁灭世界的事情。

“你连和谈的语气都高傲的像在施舍我，”月塔平静的与他对视，“我想你们还没搞清楚，现在是谁说了算。”

她轻笑起来，笑意让卡维斯临蒂毛骨悚然，“你什么意思？”

“回去告诉皇帝，加尔巳要变天了，我说的。”

她用天使般的面容吐出恶魔的低语，一掌将卡维斯临蒂推出光系供奉殿。

卡维斯临蒂酿跄几步，被珞亚扶住稳住身形。

“殿下，魔女没有攻击您吧？”他一直焦急地守在外面。

卡维斯临蒂拂开他的手，皱着眉头，他不知道月塔到底想做什么，“没有，去皇宫，我要见父皇。”

月塔向来说话算话，她让加尔巳变天的方式也非常简单。

物理意义上的变天。

乌云如墨遮蔽苍天，闷雷声轰鸣，狂风呼啸席卷，加尔巳的白天暗如黑夜。

皇宫大殿之上，杯子碎了一地，气氛凝固压抑，皇帝的声音透露出清晰地震怒，“白元帅，魔女嚣张至此，你率领帝国两支军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杀死她。”

曾经白元帅与维元帅一人统领一支军队，维元帅死后，两只军队都暂由白元帅统领。

白元帅单膝跪着，低头领命，“是。”

“等等，”珞亚也单膝跪下，“陛下，魔女的实力深不可测，只有白元帅恐怕……”

他的话被皇帝打断，“珞亚，你的意思是，知晓魔女在哪，帝国的两支军队加起来，也拿魔女没有办法？”

珞亚不想触怒陛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是。”

花瓶炸裂，碎片落到珞亚脚边，他岿然不动，皇帝微眯双眼，“珞亚，帝国所有至尊法师，从现在起你都可调动，你与白元帅一起，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我只要魔女的死讯。”

雷声响动，天空飘起细雨。

月塔隐匿在大殿之上，好奇珞亚会召集哪些至尊法师。

雨下得不大，珞亚穿行在雨中，月塔一路跟着他，只是这方向怎么有些眼熟。

珞亚在水系供奉殿停下，沐澜前来迎接，二人一同进殿，月塔悄悄戳了戳她的掌心，沐澜会心一笑。

“珞亚统领找我有事吗？”沐澜轻咳一声掩住笑意。

“魔女降世你可知晓？”珞亚打量着沐澜，对于沐澜他了解的不多，准备试探一二。

沐澜点点头，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整个帝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五年前，在弗洛泽，魔女大开杀戒，你因获得水系圣印才免于一死，我想你应该也仇恨魔女吧？”

这是当时她们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沐澜点头，“那又如何，珞亚统领，你也别把我当傻子，我是恨她不假，但说到底我没死，我不会去主动招惹她的。”

她这幅承认又拒绝的态度，反而让珞亚心中相信了她，“陛下知道是你和风奇灵联手杀死的水泽渊。”

“所以你今天来是来治我的罪吗？是不是太晚了点，他都死好几年了。”沐澜讽刺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魔女去过皇宫，所以你这是不敢动风奇灵，就来捏我这个软柿子？”

回想起月塔把刀架在陛下脖子上的画面，珞亚就心惊肉跳。

他急忙否认，“帝国不会追究你做过的事，我此次前来也只是想告诉你，陛下要全力追杀魔女，你是帝国授予的圣主，来助一臂之力，为你自己，也为帝国，如何？”

“你们不是一直在追杀吗？”据沐澜所知，这五年白元帅一直在搜捕塔塔，没停过呀。

珞亚放低声音道，“不一样，魔女不主动出现，谁都发现不了她的行踪。”

“找不到人，何谈追杀，但现在她人就在光系供奉殿。”

珞亚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她的表情，只见她听完后，神色微动，似有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