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款通知像一块冰冷的金属铭牌,死死钉在光脑屏幕中央,也钉在了林眠的心上。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弱火苗,被这盆冷水彻底浇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近五千星币……他甚至连它们的数字都没来得及焐热。
无力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他仅存的力气。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斑驳掉皮的墙壁,连抬起手指关闭那刺眼通知的**都没有。
出租屋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和光脑散热风扇的嗡鸣。饥饿感不再是尖锐的刺痛,而变成了一种沉闷的、无处不在的钝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还能做什么?
力气活?技术活?伪装雄虫连麦?
三条路,似乎都被堵死了。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笼罩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求生本能还在负隅顽抗,他机械地、几乎是无意识地用手指划动着光屏,退出了那个让他栽跟头的匿名平台,漫无目的地浏览起星网地下城区域的公共论坛。
各种杂乱的信息流滚动着,求购、出售、招募、抱怨……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底层虫族挣扎求生的艰辛。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被动地接收着这些灰色的信息,直到一个标题略显突兀的帖子跳入眼帘——
【爱情对对碰:散尽百万星币,连主播阁下的面都没见到,我是不是太傻了?】
百万星币?
这个数字像一根针,刺破了林眠麻木的神经。他下意识地点了进去。
发帖虫“爱情对对碰”用带着明显沮丧和不解的语气,叙述了自己如何为一位ID叫“流光溢彩”的主播雄虫疯狂打榜,前前后后投入了超过一百万星币,成为了对方直播间的榜一大哥。他本以为如此巨额的打赏,至少能换来一次线下见面的机会,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或者得到一句私下的感谢。结果呢?别说见面,他连主播的私人通讯号都没拿到,对方只是在一次直播中,用那慵懒迷人的声线,念了一次他的ID“谢谢‘爱情对对碰’送的星舰哦”,就让他激动得彻夜难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眠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翻看回帖。
他以为会看到嘲讽或者同情,但大多数回帖却完全是另一种画风:
【兄弟想开点!一百万算什么?能听到阁下亲口念你的ID,这福气多少虫求都求不来!】
【就是,那可是‘流光溢彩’阁下!A级精神力!美得冒泡!他肯开直播让我们这些普通雌虫仰望,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打榜是为了表达我们对阁下的仰慕,是为了支持阁下的艺术!怎么能奢求回报呢?继续冲榜啊!说不定下次阁下就能看到你的真心,给你一个专属表情包呢!】
【楼主这心态不对,阁下们天生尊贵,玩直播那是体验生活,享受我们追捧的感觉。我们默默支持、奉献星币就对了,别给阁下压力!】
一条条回复看下来,林眠的心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得复杂,最后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这些雌虫……他们明明被“剥削”着,却如此心甘情愿,甚至将这种单向的、近乎掠夺性的打赏行为,美化为“奉献”和“仰慕”。而那个名为“流光溢彩”的主播雄虫,仅仅凭借其身份、外貌和精神力等级,就能如此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这一切,甚至连一点实质性的回报都吝于给予。
荒谬吗?
可在这个雄虫为尊的世界,这似乎是常态。记忆碎片里,关于雄虫特权的信息此刻清晰地浮现出来,与论坛上的言论相互印证。
那个匿名用户要求见面,或许在这个世界的逻辑里,已经是某种“僭越”和“不识抬举”了?自己没有言辞拒绝并且拉黑对方,所以对方就敢肯定自己是雌虫,才敢如此干脆地举报、退款?
一个模糊的、带着点铤而走险意味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林眠的心头。
如果……如果他模仿那个“流光溢彩”的套路呢?
完全隐藏在网络之后,不进行任何线下接触,不承诺任何实质回报。只是利用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艺术修养和审美——那些在此刻这个世界被视为雄虫特权、能天然引发雌虫狂热追捧的东西——来塑造一个高高在上、神秘莫测的“主播雄虫”形象。
不需要像原主那样拙劣地讨好,也不需要像这次一样冒险进行语音连线。他可以更谨慎,更……端着架子。
就像那个“流光溢彩”,只需要偶尔露面(或许可以用些模糊处理?),或者干脆只展示才艺(绘画、音乐、甚至只是朗读诗歌?),然后,等待那些被“雄虫光环”和“艺术魅力”吸引的雌虫,自发地、狂热地打赏。
风险依然存在,暴露的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
林眠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账户余额,又感受了一下胃里灼烧般的饥饿。
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与其像原主那样在灰色地带胆战心惊地乞讨,或者像这次一样因为无法满足对方要求而被瞬间反噬,不如……主动去利用这个世界的畸形规则?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满了霉味和决心混杂的气息。
目光再次投向光脑屏幕,那个名为“流光溢彩”的主播ID,此刻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个遥远的、被追捧的对象,更像是一个……可以借鉴的模板。
他需要好好规划一下。一个新的,或许更危险,但也可能更有效的“生存策略”,在他脑海中逐渐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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