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但他相信顾译时
何逢把顾译时做好的粥和油条送入嘴巴,就连温度也是刚刚好,和计算过一样的准确。
自己不仅搬进的顾译时的家,居然还吃上了顾译时做的饭,还是每天。
何逢觉得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轻则产生依赖,重了的话他自己也不敢想。他要把这样的事扼杀在摇篮里,掐断根子,不让它生长。
他不想,他更不能。
他很相信顾译时,但他不相信自己。
决定好了的何逢打开手机,先是在一个租房网站上投了个信息,还没来得及细看界面的房源。
门口的玻璃门就响了声音。何逢以为是顾译时回来了,慌张摁掉手机,塞进裤兜里,快步走了出去。
不过是苏诚,还很不一样。
裹着厚外套,带着黑口罩,压着棕色鸭舌帽光荣复职,连续好几下的咳嗽和揣在手里的卫生纸,平时活蹦乱跳的那个苏诚被吃了一样。
何逢莫名感觉松了口气问道“感冒还没好?”
苏诚边咳边骂“没好完全,不过退烧了。何哥你说我这是跟上什么鬼病了,以前我他妈冬天穿短袖都不打一下喷嚏。”
何逢叹了口气,笑着说道“人老了吧。”
苏诚擤了个鼻涕,把废纸隔好远丢到垃圾桶“老个屁,人家不都说男人过了25岁才走下坡路,我他妈还差好几年呢。”
又摊坐在凳子上“何哥,你这身体素质是真好,这么久都没见你生过一个病。”
何逢笑了声“当然生过病,只不过都是硬抗,你没看出来而已。我要是歇下了,要债的可就忙起来了,三天两头往过跑。”
苏诚心疼地垂眉说道“何哥,你真是条汉子。我佩服你,不过……”
“不过什么?”
“唉,没事没事。”
何逢笑道“说吧,想问什么何哥都告诉你。”
其实何逢已经猜个**不离十了,他早就习惯了,无非就是关于自己家的事。别人问起来可能还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开口,反倒每次是何逢大方地有什么说什么。
倒不是说何逢不在意,他比谁都在意。只是事实就摆在面前,已经发生过的事,好的坏的,是伤疤还是奖杯,都是自己的。
路总是通往终点的,人要向前看才能向前走。
人与事,人与人的羁绊是必须的。
苏诚还是投过来一个不好意思羞愧的表情,何逢点点头示意没事。
苏诚疑惑开口“你说何家那么大一个集团怎么说破产就破产了,何哥你不怀疑吗?”
这个问题还真没有人问过,大多数人都问:你一个少爷能受得了吗?你家怎么破产的,都没有过怀疑的态度,潜意识都觉得是倒霉。
何逢思考一会儿说道“怀疑过。只是所有巨大的变动都是长期积累的,你看不到不代表没有。”
苏诚虽说小时候有过当霸道总裁,也向往过白手起家的梦想,大公司的运作他还真搞不明白,问道“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何逢笑道“你觉得大公司是喜欢一个外人插手自家的企业的事还是内部培养有血缘关系的人?”
“当然是自家人了,都叫什么张氏,什么李氏集团了。”
何逢点头道“就是这样。你猜我身为何家独子为什么可以走艺术道路,而不和其他人一样学怎么继承公司呢?”
苏诚:“所以为什么?”
何逢:“因为我有一个好爸爸。他不愿意看我变成和他一样。我爸从小的梦想是当演员,但是我爷爷不愿意,逼他学金融。人一旦没了希望没了热爱,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我爸混混沌沌知识也没进脑子,再加上没兴趣。自然也就交给其他人,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再加上本来以前就有失误,错误犯得太多,迟早会塌。 ”
苏诚似懂非懂点点头,接着问“那你的亲戚呢,没帮你忙吗?只留你一个人还债,也太没人情了吧。”
何逢摇摇头“恨不得踩你一脚,那不叫亲戚,只是我们恰巧都姓何,都流着一样的血罢了。”
苏诚一听,火从嗓子眼冒出来,连咳好几下,哑着嗓子“那不就是见死不救吗?”
何逢:“什么死,不至于。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苏诚实在是太心疼又太佩服面前这个人,又问“那你朋友呢?”
“我自己可以,不用他们。”
不是不用,是何逢从来就没想过用。就是再高的山,再深的海,也要自己趟过去。就算当下获得了别人的帮助,下一秒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还。
就这一句话苏诚也是真正见识到了面前这个人到底有多么独立,他所看到的只是一点冰山,更大的还隐藏在下面。
苏诚看着面前这个人出了神,反应过来又问“奶茶店的活怎么样?”
“挺好的。不过今天得早点去,店长说人手不够,估计今天新人就过来了。”
苏诚点了点头“那就好。”靠到椅背上又感慨道“你和老板最近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你晚归,他早出晚归。”
何逢扫了一眼挂钟,已经快到饭点,还不见身影“可能有事忙吧。”
这个此时正受病毒侵害,浑浑噩噩过了20几年的苏诚当然不懂“不懂你们这些有事做的人,我就希望我以后的生活吃饱就行。反正活着就是为了死,怎么活都是死。还不如轻松点。”
“有一点点道理吧。”
苏诚很正经地询问“那个亿?”
何逢回:“数字一。一二三四的一。”
苏诚:“就知道。”
本就不舒服的苏诚到饭点饥饿的感觉更明显,瘦扁的身材更显纤弱,丧丧问“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何逢迈进厨房,挽起衣袖,已经准备开始做午饭。把苏诚吓了个半死,满脸不可思议问道“何哥,你是打算自己做吗?”
何逢甩了个疑问的表情:不然呢?
苏诚把何逢轻轻推到一边“算了吧,我看看冰箱,说不定有点剩菜呢。”
不知道是不是顾译时贴心的考虑,果然整整齐齐放着两份饭。可把苏诚乐坏了“老板还是心疼我们的嘛。”
苏诚吹着口哨,刚想把饭塞进微波炉,上面贴着的便利贴格外扎眼。
苏诚扯下来,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小画家,我今天有事。这是午饭和晚饭,记得好好吃。
“卧槽。谁是小画家?这是老板写的吗?什么时候说话这么骚了,还整个小狗的表情包。”
苏诚快步走到何逢面前,把纸放在眼前“你看。”
何逢莫名尴尬,一把接过,偷偷塞进裤兜里。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做的什么贼,估计是挖墙脚的贼?!
何逢心说:叫画家可以,加上小是什么鬼?!小画家,感觉莫名暧昧。
何逢也不懂,这高冷不可一世的人手下怎么画出这样一个萌死人的小狗的。
苏诚挑眉,心里一百个问号“谁是小画家?还画个狗,谁喜欢狗?画家?狗?喜欢狗的画家,还是画狗的画家?”
“你真的不知道吗?”
何逢摇摇头,摸了一下后脖子,莫名紧张“真不知道,骗人我是狗。”
何逢心里默默吐槽:这狗今天是当定了。
面前的苏诚猛吸一下鼻子,上手一拍何逢的脑袋“行吧,何小狗。不知道就算了。”
何逢:“何?小?狗?!”
苏诚把饭塞进微波炉,直白地拆穿这个不知道在紧张什么的怀春帅哥“画家,这说的不就是你吗?”
何逢尬笑两声,附和道“也是。”
苏诚疑惑“加个小字,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这断断续续和过山车一样的话把何逢搞得心难受。怀春帅哥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恨不得立马把那张纸吞进肚子里,再一拳把苏诚打失忆,忘记刚才的事。
还是直接把顾译时的手按住算了。
结果苏诚压根没往这方面想,掰着指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也是,老板比你大几个月,也算个哥。”
何逢顿了片刻,笑眯眯应合“嗯,大一秒也是哥。”
面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苦哈哈:何逢觉得暧昧,只是他觉得。仅此而已吗?
所以顾译时是那种想法?
人走了,倒是留下让何逢忘不了他的事。还走了一天,到何逢准备上班还没见一个影子。
苏诚问:“老板还不回来吗?”
何逢脱下工作服搭在架子上,“应该有事吧,最近回来都挺晚的。”
苏诚乐呵呲牙,杵一下何逢的胳膊肘“不会是有情况吧?”
看何逢一脸茫然的表情,又接着说“你不会忘了吧,白月光呀。 ”
何逢抿了抿嘴,顿了几秒说道“这不挺好的。”
“是呀,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苏诚笑道。
何逢看了一眼时间,先往出走了几步“苏诚我就先走了,你快回家吃点药。”
苏诚理了理帽子,比了个敬礼的手势“遵命,等我病好了高低去奶茶店宰你一顿。”
何逢笑道“随时欢迎。”
正值下班放学高峰期,人流量很大,何逢远远望见奶茶店门口挤满了点单的顾客,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起来,晚风吹着衣服鼓起,一股清凉的风顺着灌下去,何逢吸吸鼻子,裹紧衣服。
前脚刚要踏进店门口,身后一个大手猛地把何逢拽到一旁。吓得何逢捏紧口袋,猛地转身,一个笑眯眯的黑脸直勾勾盯着何逢,上下打量。
“店长,你吓死我了。”何逢扶住胸脯,顺了口气。
店长踮脚拍了拍何逢的肩膀“小伙子真不错,长得帅业务能力也好。”
人不是白夸的,先甜就要后苦。
何逢悄悄曲点膝,视线勉强平齐,谦虚道“谢谢店长夸奖。”
店长扶住何逢的肩膀,说道“小何,我这个店你也知道是小成本生意。但盛在地理位置好,走几步就是学校和老小区,难免客流量多了点。本来咱俩就正好,但最近有点忙不过来了,我就又招了一个店员。”
何逢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您昨天说过了。”
店长把烟夹在耳朵上,指了指店铺方向“就是那个小伙子。”
何逢顺着目光看过去,高瘦型的身板,带着黑色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倒是很忙碌,动起来和幻影似的。
“小伙子人挺老实的。是个大学生,第一次兼职,社会经验总归还是少些,业务能力也不怎么好。小何呀,你也上了几天班了,我看你很聪明的。就希望你带带他。本来这些活应该是我教的,只不过我老婆快生了,家里比较忙,我顾不过来。”
店长抽出烟盒,拿了一支烟递到何逢面前。
话都到这个份上,烟就差送到何逢嘴里。自然就是赶鸭子上架,毫无拒绝之理。
何逢伸手接过,点点头“好。”
店长笑嘻嘻道“放心,有好处的。”拍了拍何逢的肩头“快去吧,我相信你。”
何逢自然知道这是客套话,好处什么的压根不存在。是店长把他当免费劳动力,捞好处还差不多。
进入更衣室的何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上班还有个几分钟,往外瞅了一眼,现在店里的少下来了,新店员扶着腰叹了口气。
何逢移开视线,换好衣服靠着柜子抽着烟,暗暗想到:不就是教别人,应该还是很简单的。
直到烟点完,才抬脚走出去。
何逢走到新店员面前伸出手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何逢。”
新店员从凳子上站起来,摘下口罩。
何逢这次才看清人脸,很白净。有种学习很好大学霸的干净帅气,像是常年霸榜年纪第一,颜值也第一的风云人物。长得也很高,站起来和何逢差不多。
新店员没抬手,愣神好久,直勾勾要盯穿何逢一样,慢慢地挂起一个笑容。何逢都准备要走开了,面前的人才慌张伸手拽住,紧紧不撒手“你好,何哥。我叫沈煜。”
何逢感觉不适,加大力气抽了出来,干笑点头。
沈煜和开了话匣子一样说道“何哥我知道你,店长让我向你学习,我好高兴。然后那个我今年19岁,在美术学院上学,身高182。家在s市。”就差把身份证报出来了,热情得吓人。
何逢点点头,回了一个笑容。摸了摸口袋,把口罩戴在脸上,移到点单台。
沈煜也赶紧跟了上来,就站在何逢旁边,紧紧贴着。何逢挪一小步,沈煜也挪。
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今天铁了心要贴何逢身上,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跟他回家。
“那个沈煜。”
沈煜和开了雷达一样,马上凑上脑袋,脸上还微微泛红。
“这个奶茶要讲究比例,我把这几个最经典的列了个单子,你先照着弄。”
沈煜听话地接过何逢手里的纸。何逢松口气,快速几步回到点单台。
夕阳染红一片天,川流忙碌的人慢下脚步享受徐徐的凉风。何逢趁着人少下来,夹着空隙着向外投着视线。
突然,街道对面一个高挑的身量让何逢放松的身体突然紧绷,视线无限聚焦拉长。
立体的骨相,绝佳的脸庞,人群中不可忽视的存在,何逢一眼就认出。——顾译时。
嘈杂的人群迅速挤在奶茶店门口,刹那间围了一圈人,把何逢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点单的声音乱哄哄“帅哥,我要一杯柠檬水”“冰淇淋一个。”……
还有要联系方式的“那个,帅哥。加个微信。”“奶茶店员这么帅的嘛。”……
在何逢超高的业务能力和沈煜的灵活配合下两个人成功送走了这一批客人。
忙完的何逢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街道对面,顾译时早就没了踪影,何逢就垂眸摆弄桌上的鼠标,心不在焉地点着。
余光感受到面前有两个人缓缓向着这个方向靠近。
粗粝的中年男声先开口“小顾,说好请我的。”
小顾?!何逢凡是听到顾,译,时。这三个字就和条件反射一样猛地抬头:是顾译时和经常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一霎那,何逢和顾译时的视线直勾勾对上,两个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顾译时眉头蹙起,不过只一秒,又马上放松下来,向何逢露出一个笑容,浅浅的酒窝印着,何逢感觉空气凝结住一样的拥堵,燥热,感受到脸颊泛红的何逢,快速低下头。
轻声问道“两位想喝点什么?”
中年男人摸着下巴,思考半天“各来一杯,怎么样?”
顾译时凑近何逢问道“会不会太累了?”
何逢摁鼠标的手顿了顿,快速摇头。
中年男人思考半天,又改口“给我来个最贵的。”
顾译时笑道“下次请您吃饭。”又低头扫了一眼奶茶单,一眼锁定,凑近点说道“那我要一杯咖啡。”
何逢在电脑上输入,微微偏头看向顾译时说道“要几分糖?热的还是冷的?”
顾译时摇摇头“听不见,凑近点。”
何逢自觉说话声音还行,不至于听不见,但还是微微前倾身子,又重复一遍。
顾译时还是摇摇头,何逢只好在往前点,整个人耳朵就差贴着顾译时的耳廓,只要稍微一偏头,嘴唇就能碰上。
何逢瞳孔一缩,整个人肩膀也一抖,刚想开口,就被沈煜打断,笑嘻嘻地说道“您好,要几分糖?热的还是冷的?”
顾译时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个毛头小子,看起来气急败坏,情绪都写在脸上。往后躲了几步,平平淡淡说道“冷的,5分糖。”
做好奶茶,何逢伸手递给两人,中年男人乐呵呵接过“谢谢。”随后一口含住吸管,猛灌一口,由衷赞叹“好喝,好喝。”
到顾译时,何逢感觉到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骨节,又马上分开,像电流一样浑身酥麻。
中年男人伸手揽上顾译时的肩膀“走吧,下一家。继续。”
顾译时半个身子已经被转过去,却还是偏头盯着何逢,又是一笑,夕阳正好打着脸,蓝发丝蓬松柔软,酒窝浅淡。
何逢觉得顾译时的笑就像一支羽毛,刮着心痒痒的难受。
好像还开口说了句话,不过何逢没听清。
“何哥,你认识?”
“嗯。”
沈煜又追问“你熟吗?”
何逢点点头,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顾译时的脸“熟,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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