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喜欢你

“不是,穆哥……我……”

穆一秋放下筷子,双手抱在胸前。他看着洛逾明瞬间慌乱的神色,终究不忍心说什么重话,只是说:“这个案子,牵连甚广,查的时候小心点,不该问的别问。”

洛逾明低着头,眼皮微抬觑着穆一秋的脸色,见他并没有生气,偷偷舒了一口气:”谢谢穆哥提醒。”

穆一秋没理他,拿起包子正要吃,又听到他问:“穆哥,你当初为什么辞职?”

穆一秋沉默。这份沉默将房间里所有的氧气全部吸干殆尽,洛逾明觉得自己被扼住了喉咙,偌大的房子好似坍塌压缩成了魔方,他游离、迷失,找不到出口。他突然想将整个魔方打碎。

“季重青,遗照上的那个人是谁?”

穆一秋的瞳孔骤然缩紧,“洛逾明,你没完了是吧。”他的声音瞬间染上一层冰霜。

原来他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穆一秋真正生气的样子,被洛逾明贸然闯入家中非要给他做饭的时候,被洛逾明拷回市局的时候,被于局逼问的时候,甚至刚刚,他都不曾真正的生气。

穆一秋眼中曾经作装饰用的平和、安静全部褪去,露出眼底深处所有的锐利、锋芒,如同千万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哥……”洛逾明嗫嚅道。

“出去。”穆一秋伸手指了指门的位置。

“对不起,穆哥,是我太冒昧了。“洛逾明站起身,顿了顿,又道,“我马上走,哥,包子和油条都要趁热吃,别因为我影响了心情。”

他低着头,磨磨蹭蹭地离开。

穆一秋望着他的背影,黑色的头发软软的,后脑勺圆圆的,一贯挺拔的脊背在这一刻有些委顿,仿佛一只雨天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穆一秋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重重的的捏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应激,语气太重了。

他微微张口,“洛逾明”三个字堵在喉咙口却吐不出来,迟疑之间,咔哒一声,门已经关上了。

他调出门口的监控,斜上方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发旋儿,纤长的睫毛一抖一抖,仿佛在哭。他的鼻梁很挺,鼻头很翘,穆一秋不合时宜的想到。

洛逾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这样也好”,穆一秋将心中翻涌的莫名的情绪全部压下去,冷静地想,“有些事情,不可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他回到卧室,静静地站在穆良朝的照片前。

他们曾肩并肩一起跑在警校的操场上——重青,你毕业之后想去哪里?回到家乡,还是去京市、海市这样的大城市?季重青不回答,反问道:“师兄,你想去哪?”

他们曾手牵手一起在海边看日出——重青,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季重青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然后他抬头吻了穆良朝,说:“我也喜欢你。”

他们曾背靠背一起在罂粟田中思念故土——重青,等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就办一场婚礼,虽然拿不到结婚证,但我想我们的功勋证书能为我们见证。季重青偏过头,靠在师兄宽阔的肩膀上,他说“好,一起回去。”

故事的最后,穆良朝饮弹自尽,季重青连他的最后一句话都没有听见。他会说什么?季重青猜不到。

不知何时蓄满泪水的眼眶骤然决堤,眼泪大颗大颗顺着脸颊滚落,掉到他突起的锁骨上,蓄起了一汪春水。季重青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张照片,即使是炎夏时节,照片却总是冰冷。眉骨——眼睛——鼻梁——嘴巴,这张照片是季重青从他为数不多的证件照中精心挑选的一张,可季重青总是觉得不如师兄本人的一万分之一,师兄可是西南警校的校草。

师兄本人是什么样的?或许是眼角再上扬一些?师兄在他面前总是笑着的。或许是鼻梁在高挺一些?或许是下颌线的线条更清晰锐利一些?照片总是更显胖一点,师兄不上镜。或许是吧,季重青已经又些记不清了,即使他拼命想将记忆里的人的样子永远永远记住,可回忆就像日头底下的照片,一点一点褪去本来的颜色,变黄、发旧。

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忘了师兄的一切?

他打开衣柜,打开夹层暗格,里面是一个保险柜,他输入那个烂熟于心的密码,“叮”的一声,保险柜开了。

两张功勋证书静静地躺在抽屉里。一张是季重青,一张是穆良朝,一本是原件的红色,一本是复印件的黑色,那本原件交给了师兄的父母保存。

两张证书在一起,如同曾经无数个他们。

“师兄,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我要让郑迦南、杜兰薇千百倍品尝你曾经的痛苦,每一个手上沾过你的血的人,我都要亲手将他们送入地狱!”

眼泪已经全部蒸发,他将保险柜重新上锁,拉上房间的窗帘,从衣柜后面拉出一块白板。

许家盛、顾秉志、方林。穆一秋在白板上写出三个名字。

他在淮安市的毒品市场摸打滚打了这么久,终于摸清了现在毒品交易的大致格局。许家、顾家、和方家三大家族呈三足鼎立之势,盘踞在淮安市。许家和顾家都是老牌贩毒家族,根基雄厚,方家则是新秀,却在淮安迅速扩张势力,短短十几年间便已不逊于许、顾两家了。

如果穆一秋没猜错的话,这次新流入市场上的香烟,烟嘴上的“g”型标志,便是“顾”的意思。

很蠢的标志。如果这层标志不是另外两家栽赃陷害或者另有深意的话,那真的是蠢透了。难道是顾秉志年纪渐长,老年痴呆了?

毒蝎张辰旺被抓,不出意外的话,警方很快就能顺着他摸到顾秉志。他用笔在顾秉志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

这么快就在警方面前露了相,警方的内鬼应该不姓顾。

不过……

他在白板中画了一根燃烧的香烟。新型的香烟毒品,真的是顾家研发的吗?据他目前探听到的消息,不论是许家、顾家还是方家,他们虽然有自己的制毒工厂,可是都只生产最传统的几种毒品,他们的工厂并没有能力配备研发人员,这种新型毒品,到底来源于哪里?

这次的毒品毒性这么烈,仅仅是掺进香烟中吸进去,便能迅速致死,如此毒性,真的是可以流传进市场的?

穆一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线索还是太少了,他好不容易搭上了毒蝎,勉强混成了半个心腹,就这么被市局一锅端了。

“咔嚓”一声,火苗跳动,点燃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口,暗自道:“他妈的,又要重新从底层混起了。”

他将白板擦干净,将自己扔到并不算柔软的床上,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他好似从来不孤独。此刻的静谧与无声,对从前的他来说,无比奢侈,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声,没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只有蝉鸣和心跳。

他与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廉价的灰色窗帘遮不住烈日,眼睛和眉毛被晒的皱成一团,穆一秋睁开眼。

叮咚、叮咚、叮咚,是谁在按门铃?

他随手从捞起一条搭在椅背上的牛仔裤穿上,**着的上半身肌肉线条流畅,窄窄的腰线没入牛仔裤之中,他弯腰从水池掬了一捧水,呼噜呼噜洗了脸,又用还湿着的手随便梳了两下头发,将碎发全部拨至耳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他踩着一双劣质拖鞋,啪嗒啪嗒走过去开门。

洛逾明拎着两大袋子超市购物袋,门一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早,穆哥。”

他没想到一开门就是这样的香艳场面,标准微笑又些难以维系,尴尬的眼神四处游走。

……

“不早了。”

穆一秋知道这小子有时候有股死皮赖脸的倔劲儿,也没拦他,转身走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点上今天的第一根烟,问道:“你来干什么。”

洛逾明进门,将两大袋儿食物放到餐桌上,他扭头看到穆一秋光裸着的后背,狰狞又丑陋的疤痕占据了他整个后背,只枪伤就有三处,还有四道长长的、贯穿肩膀与腰腹的疤痕,他从没见过,看形态应该是鞭痕,其余无数细碎的刀伤、擦伤歪歪扭扭地趴在上面。

他忽地心脏一痛,比他在派出所实习的时候被飞车贼撞飞还要痛,比他参与围剿行动时被一刀砍在胳膊还痛。

“我买了点排骨,穆哥你喜欢是糖醋的还是红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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