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顾氏兄弟

两名狱警将张辰旺押回牢房,警式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敲打在张辰旺突突狂跳的太阳穴上。

今日看守所的午饭还算是丰盛,居然有一道猪肉粉条。他将花白的馒头浸到汤汁之中,白面也沾上了肉香。他三下五除二便吃掉一整个。

看守所里一顿只能吃两个馒头,张辰旺将另外一个馒头拿起来,喉咙口觉得干痒难耐,骤然紧缩,像是所有的馒头全部堵在了喉咙口,面色也一瞬间涨成了猪肝的紫色。他伸出手指痉挛着像旁边的狱友求助,却已经来不及了,昏昏沉沉地头栽进了餐盘之中。

周围立刻引起一阵骚乱,在食堂中巡视的狱警飞奔过来,揪起张辰旺的身子,那预警本想在他脸上重重的删两个巴掌叫一叫他,却在看清他脸色的一瞬间惊呼道:“快叫救护车!”

“陈霆,张辰旺你审的怎么样了?”

“于局,他还是不肯交代,但是态度有所松动,准备明天一早再次提审。”

叮铃铃……叮铃铃……

陈霆还要说什么,被突如其来的震耳欲聋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是派出所的所长,他心头重重一跳,张辰旺关在那儿。

心头骤然被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他看了一眼于局,于局挥挥手,示意他先接电话。

“陈队,张辰旺突发急性哮喘,送往市中心医院抢救了。”

“你说什么!”陈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了,我现在立刻带人赶过去,一定要做好安保工作!医生、护士的抢救你们也要看好了,不能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张辰旺!”

“于局……”

于敬平已经多见苍老的脸上露出十分凝重的表情,这位戎装半生、腥风血雨中闯荡出来的半百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都听见了,去吧。”

“洛逾明!叫上队里的人,立刻去市中心医院!”

“是!”洛逾明挂断电话后一把抄起抽屉里的警车钥匙,叫上今晚还在值班的同事,等陈霆飞奔着下了楼,警车已经等在了门前。

陈霆“砰”地一声甩上车门,轮胎在与地面的剧烈摩擦出迸溅出四射的火花,警用帕萨特来了个漂亮的转弯,亮起警灯,飞一般冲出了市局大门。

“陈队,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谁受伤了吗?”

宽阔的柏油马路已经亮起了路灯,络绎不绝的商场和从不寂灭的写字楼也纷纷被点亮,此刻华灯初上,夜晚的淮安比白日里更加繁华、夺目、耀眼。眼见即将迎来晚高峰,川流不息的车群让帕萨特被囚困其中,喇叭与警笛一同响起,洛逾明一脚油门左右变道超车,闯过醒目的红灯。

“我艹他妈的!”陈霆咬着后槽牙狠狠地骂了一句,“张辰旺突发急性哮喘,在市医院抢救。”

“什么!张辰旺的态度刚刚才有所松动,也许明天再提审就能交代了,今晚就急性哮喘了?这……”他没有将话挑明,但他与陈霆都心知肚明,如果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谋杀,那么这意味着,警队里有内鬼。

派出所安排了一名年轻民警在医院大门,他远远看见市局的警车,一路跑过去替陈霆拉开车门。

“陈队。”

陈霆与洛逾明一步未停,一边疾步向抢救中心去一边听他汇报案发时的情况。

“案发时晚饭时间,张辰旺和其他犯人一起正在用晚饭,他正吃着饭,突然就一头栽倒了,脸肿成了猪头,涨成了深紫色,经狱医初步判断为急性哮喘,之后紧急送入医院抢救。”

小民警一路小跑才勉强跟的上陈、洛等人的步伐,又要汇报工作,一时累的气喘吁吁。

陈霆点点头,开口问道:“他有哮喘这件事你们做体检的时候发现了吗?晚饭吃的什么?”

小民警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道:“入狱体检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哮喘了,他自述对桃子、芒果等水果过敏,今天的晚饭是猪肉炖粉条和馒头,饭后水果是苹果。他当时已经吃完了一个馒头,苹果还没动。”

“逾明,你现在联系庞嘉华,你们两个一起去看守所,将张辰旺还没吃完的食物,送去理化实验室做检验,再将食堂的饭单独保存一份,一起送过去。”

“是。”

陈霆带着其余三名刑警以及看守所的民警,等在抢救室门外。

陈霆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低着头,猩红色的“抢救中”三个字倒映在医院溢着消毒水味儿的地板上,也映照在他掺杂着血丝的眼底。

他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那种晦暗不明的、诡谲的、不详的预感再次笼罩在了他的心头,心脏在胸膛中一下又一下重重的地跳着,敲击着他的神经和鼓膜。

他抬头看向在门口站岗的几个背影,有他们自己的刑警,有派出所的民警,距离上次提审张辰旺才过去了短短三天,谁的消息这么快?

抢救灯熄灭,抢救室的大门打开,陈霆骤然起身一个箭步冲向医生,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医生便摇了摇头。

“我艹!”

事已至此,已成定局,陈霆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千伟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王千伟的巨声咆哮:“我说老陈,这个点老子都在家吃完饭泡上脚了,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老子不可能再加班了!”

他正靠在沙发上,整个人四肢舒展地泡着脚,底下一个县出了个恶性杀人、抛尸入水的案件,县里的法医水平不够,判断不出来死者准确的死亡时间,向市局申请支援,王千伟带着小助理连干了几个通宵才将尸检报告做出来,好不容易回了家,补了觉,舒服地看会电视,居然又接到了刑侦支队这些瘟神的电话。

陈霆没有如往常一样同他插科打诨接下茬,直接道:“张辰旺死了,急性哮喘。”

“……”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三秒,又听到王千伟的声音:“我马上到。”

淮安市局座落在淮安市的中心位置,这一夜他再次灯火通明,照亮这座偌大的城市。而这座城市的西北角,有一幢依山而建的半山别墅。

一辆黑色林肯在月色中悄无声息地驶入别墅花园。

“先生,小少爷已经在书房等您了。”管家早早等候在了门口,拉开车门,恭敬说道。

顾秉志拄着拐杖,神色难辨。

在一众保镖的簇拥之下,他走进书房。

“父亲,我……”顾淮钊在书房里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个小时,腿都抖麻了,他知道这次自己犯了错,父亲及其生气,书房门甫一打开他便扑通一声跪下,伸手抓住顾秉志的拐杖。

顾秉志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将拐杖抽出,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坐到了书桌前。

顾淮钊不敢起身,跪在地下膝行至书房中间:“父亲,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财迷心窍”。

顾秉志拿起一个茶杯砸到他的脸上,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一滴一滴滴落到华贵的羊绒毯上。

顾秉志大声斥道:“你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祸吗!你知道因为你,顾家损失了多大一笔生意吗?”

顾、许两家共同竞争新型毒品“苏卡”在淮安的经营权,顾家凭着压低的价格以及和郑迦南早年有些交情,原本站了上风,郑迦南给了顾家一批最新的样品试货,顾淮钊这个逆子居然敢偷走样品,私自仿制成了香烟不说,居然还死了人。

“要不是你老子我消息灵通,弄死了那个毒蝎,你现在已经在局子了顾淮钊!”

虽然他及时杀了毒蝎,顾家没有暴露在警方面前,可是这笔生意,已经是做不成了。

“父亲,我真的知道错了”,顾淮钊声泪俱下,居然开始控诉这些年顾秉志的偏心,试图引起他的怜悯之心:“父亲,您从小就更喜欢哥哥,这些年也将越来越多的生意交给哥哥,您从来都不重视我,我……我这才鬼迷心窍想做出点成绩来……”

这一番掏心掏肺实则也是真假掺半,他确实不满父亲偏心哥哥,但他这一番其实只是在赌场欠了巨额的钱,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顾秉志站起身,将拐杖狠狠地抽在他后背上,顾淮钊也不敢躲,被抽的鬼哭狼嚎,趴在地上打滚。

直至顾秉志耗尽力气,拐杖脱了手,他才停下,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我已经让你大哥打点好了,你今夜出发去法国。”

“什么?”顾淮钊愣住,爬过去抱住顾秉志的大腿,鼻涕眼泪全都蹭到他的裤腿上:“父亲,父亲,我不走,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不会再犯了!”

顾秉志一脚踢开他,怒骂道:“你这个孽障!你以为你惹的是谁!郑迦南!他可是缅甸军方都惹不起的大毒枭!你继续再国内待下去,若是郑迦南想清算这笔账,你爹我可护不了你!”

“父亲。”

顾秉志长叹了一口气,拐杖重重的敲在羊绒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顾淮铭推开门,他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鼻涕眼泪糊作一团的弟弟,亲自伸手将他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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